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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寻垂下眼睑，双眸是深不见底的海。这两个人又杠上了，众臣像在看戏似的，又紧张又刺激。颜寻终于把最后的底牌亮了出来，“这或许是臣父子之间的最后一面，希望皇上允准。”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但自然而然的，没人会觉得是颜寻这个做儿子的命不久矣。“武安王病了？很严重吗？”皇帝的身体微微前倾，关切道。“具体的臣要见了父亲才能知道。”颜寻在心里给颜钧磕了一万个头，转而问白玉，“这样丞相能理解吗？”白玉抿了抿唇，退回原位去了。皇帝拍板道：“武安王若是还能起身，就赶紧把他接回京医治，太医院的太医都是最好的。另外，接替川蜀边防的人选就……董慈，你去吧。”“多谢皇上。”颜寻谢了恩，也回到原位站着。最近天下太平，除了冶罗刚刚归治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其他的都没什么大事。早朝很快结束，大臣们三三两两结伴去乘车，白玉是唯一一个和武将同行的文官。“我才不信他的鬼话。”白玉道。秦冉和牧风奕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和淳懿郡主一直有书信往来，她从来没说过武安王有哪里不舒服。”牧风奕道：“可是，大将军好端端的，也不会平白无故咒自己父亲。”“我估摸着这里边有事儿。”白玉向颜寻的方向望了一眼，正好对上他身边淳于璟的视线。淳于璟从来就不喜欢他，看他的眼神一向很冷漠，这次倒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别别扭扭不肯说似的。“你们和淳于璟关系怎么样？”白玉问。“就是普通的同袍关系，不算特别亲。”秦冉道。“我觉得他什么都知道。”“殿下想让我们去问他吗？”牧风奕问。白玉想了想，摇头道：“颜寻不授意，他是不会说的。”牧风奕好奇道：“殿下和大将军怎么还没有和好呀，不是听说九花虬找回来了吗。”“我问过了，颜寻说没有。韦十八也天天带着人到处找。”秦冉不知在想什么，这会儿忽道：“算算日子，尉迟元贺是不是该回来了？也不知他在边关怎么样了。”“我去看过两次，他挺好的。有许多钱财打点管事，没有受什么罪。”牧风奕犹豫着道：“尉迟元贺和末将等人做了一样的事，却唯独只有他一个被发配边关，这是大将军的缘故，而叶知砚的死也是因为大将军，他还曾经冒犯过殿下。掰扯起来，他会不会对大将军积怨颇深？”他顿了顿，赶紧补充道：“末将不是嚼舌根，只是他若回来了，殿下和大将军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些。”白玉点点头，接受了他善意的提醒。只可惜当时他没有太把牧风奕这话放在心上，多年后回想起来，才发觉那之后的许多波折都源自于这个小小的疏忽。这阵子大概是月老和送子娘娘上班勤快，喜事特别多。皇后的寿诞千秋节将至，她被诊出再度有喜；余泽那边也传来消息说皇甫徵前不久生下了一个男婴；听悫正说阮皓月嫁给了元恺；而白玉最关心的则是牧风奕也要成亲了。牧风奕的婚宴颜寻没去，只加倍送了贺礼。颜寻的官位比牧风奕高，他去不去的都不奇怪。他娶了董慈的妹妹董未晞。这个姑娘痴迷于哥哥的好友许多年，说什么也不嫁给别人，生生熬成了老姑娘。牧风奕年近四十，不知哪根筋突然搭上了，这才成了家。董慈说董未晞非常贤良淑德、温柔体贴，还真是一点不假。她体贴到了什么程度呢，就是知道自己不再年轻，已不是适合孕育之身，于是陪嫁就带了三个十七八岁的美貌小妾，要牧风奕把她们一块儿收了房。旁人都说牧风奕娶了个好妻室，艳福不浅，但秦冉却有些害怕他们会重蹈自己的覆辙。当年秦夫人就是三十多岁勉强生了秦姚，大大折损了身子，以致四十多岁就撒手人寰了。关于这个问题董未晞也很体贴，她找大夫开好了避子汤药，原话是：“妾身年华不再，只愿与夫君白头偕老。妾室们所生之子，妾身自然视如己出，悉心照拂，断断不会让夫君膝下孤苦。”简单说来就是三个字：“我不生”。听邱烨说完在外的这些见闻，白玉感慨道：“这位牧夫人的性子很特别呀，和一般女子不同。”“是啊，董慈和他父母对待她也不似一般闺阁女儿。照理说女子十六岁就可以出嫁，二十还待字闺中就要招人闲话了。可是牧夫人却是个不爱红妆爱武装的爽利女子，哪里在乎别人的口舌。她说不嫁别人，还真就等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