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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席话说得十分漂亮,蒋弘文抚须自得,连连点头。
若此人不是个青楼里染脏病的兔爷,说不定将来还是个人物。
众百姓听之,瓮声四起,众人各执一言,一时也没商量出个准话。
领头的矮汉子呵了声“大家安静”,又对洛云川行了个礼,道:“早闻公子大名,我们虽没见过,我却是听过您。”
洛云川将他打量了片刻,这抹布粗衣的一个庄稼汉,想来他所谓“大名”该不是指青楼艳名。
他略一点头,那汉子便又道:“我非青灯教中人,来此也是为了替我那表兄弟伸冤,官府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把他从田地里拖了去,三日后,便传来他已屈打成招的消息。”
他一边说,一边回过头,众百姓闻言,多多少少有些共鸣,也陪他一道哽咽叹息。
那汉子又道:“既然公子是从牢里来的,那我等也都想问公子一句,倘若朝廷真对我等如此圣恩浩荡,我们那些被冤枉了的父母兄弟,朝廷可有何说法?”
此言既出,众人又是一片群情激愤之声。
蒋弘文远远地听了,也不敢露头,忙使眼色令府衙将大门守得更严一些。
洛云川沉默了片刻,道:“这位大哥可是想问你表兄的下落?你的表兄可是如你一般,脸黑,手脚较常人更小?”
那汉子闻言,连声应是,面露喜色,问:“公子知我表兄?他如今在何处?可还活着?人还好不好?”
洛云川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冷冷瞧着那人,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他死了。”
洛云川遥指着缩在主厅里的蒋弘文,吐字清晰,其声朗朗,其言愤愤,道:“被那狗官杀了!我亲眼所见!”
——那是大年三十的晚上,他亲眼见着芍药被官兵拖行了好几丈,衣冠不整,血同雪交相辉映。
洛云川躲在一堆草垛子里,想,若是能见着她的魂魄离体便好了,她便不用再受更多些的苦。
“……他死前还想托我给您带句话,话还没说完,他便被那些人拖了出去……”
——芍药没来得及同他交代任何事,而在她死前的一天,他正同她置气。
后来那个叫秦勤的参事求他帮忙,洛云川向他问及芍药的死因,秦勤避而不答。
他发了狠,那人实在拗不过,这才告诉了他,芍药死的那天晚上,恰是蒋大人的五十大寿。
蒋大人命人将芍药从大牢里拖了出去,献给了一个姓樊的乡绅。
而此樊姓之人恰是蒋大人的表舅。
“……他才挨过的打啊,这些人怎的下得去这般狠手……”
洛云川一边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有一个秘密,二十多年不可为外人道:他能见着“死”。每有亡魂离开故体,他能见得着,听得见,而每有魂魄即将离开那具身躯,他也能看得见,摸得着。
是以他能见着自己姑姑的死,他母亲同哥哥的死。
他从小耳根子便不清净,尤其在万魂归宁之日,万鬼同哭,连同他也跟着一起哭,一边哭一边想着,今年可算又活过了一年。
然而芍药没有活过今年的春天,他才季瑶领着从牢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春芽抽枝。
春江水暖,天与地一片生意盎然。
他看到了蒋弘文的身上也是一片生意盎然,丝毫没有半点将死的兆头。
此为命,为“道”,偏偏不是“理”。洛云川流着泪,絮絮叨叨,挂着一脸血边哭边说,直将那矮汉子也说得红了眼。
百姓群起激昂,众人一片哗然。
眼看着五大三粗的府衙亦拦不住群情激愤的百姓,越发被推得往府衙前院步步后退,许砚之一拍大腿,道:“这龟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方才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身在府衙之中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招安”一策,便彻底给玩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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