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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王小嵩却什么也没听见。

远远的梆声传来，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梆声。

春节到了，鲁迅先生说过：&ldo;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rdo;王小嵩家也一样。房子虽然破旧，却也经过了认真的打扫，迎了灶王，供了祖宗，现在母亲刚刚剪完拉花。她和王小嵩一个站在炕上，一个站在桌上，将第二条拉花拉了起来。

王小嵩站在桌上仍不够高，脚下还踩着小凳，弟弟妹妹怕他摔了，两个人四只手紧紧把牢小凳。

两条拉花的交叉点，悬着一只纸叠的花篮。

母亲坐下来，抬头欣赏地说：&ldo;看，妈做的，不是和卖的一样好看么？&rdo;

墙上贴着一张新年画‐‐扎肚兜儿的白胖小子，怀抱一条大鲤鱼。

年画的主题是‐‐年年有余。

贴了窗花的窗子。

点了丹红的馒头。

王小嵩从桌上蹦下，也抬头欣赏着，说：&ldo;比卖的好看！&rdo;

他将母亲剪剩下的一些红绿纸归在一起，似乎想揉了扔掉。

母亲急忙制止：&ldo;别揉，别扔！留着。留着明年妈还给你们做……&rdo;

母亲过来用一张旧报纸将些红绿纸夹起来，四处瞧瞧，一时也没地方留存，照例压在炕褥底下。

王小嵩和弟弟妹妹分糖‐‐大约半斤没有糖纸的&ldo;杂拌糖&rdo;盛在一个盘子里，他在往三小片儿纸上放糖，口中还说着：&ldo;你的、我自己的、你的、你的、我自己的……&rdo;

母亲一边铺一块旧桌布，一边说：&ldo;你那么大孩子了，还和弟弟妹妹平均分，好意思么？&rdo;

王小嵩便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问弟弟：&ldo;多给小妹妹五块，行不？&rdo;

弟弟并不怎么情愿地：&ldo;你说行，就行呗。&rdo;

母亲又开始规整抽屉。突然，她说：&ldo;坏了！&rdo;

王小嵩和弟弟妹妹一起惊异地抬头望母亲。

&ldo;妈，怎么了？&rdo;

&ldo;还剩一斤今年的粮票没用，明天哪里都关门，过了春节可就作废了……&rdo;

母亲皱眉瞧着手中的一斤粮票，那样子，显然认为这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

母亲回头看王小嵩，当机立断地说：&ldo;快，给你弟弟妹妹们穿好衣服，妈给你两元钱，你带他们去下馆子！&rdo;

弟弟妹妹欢呼起来：&ldo;下馆子喽！下馆子喽！&rdo;

王小嵩说：&ldo;妈，三个人，两元钱，能吃什么呀？&rdo;

母亲很慷慨：&ldo;那就再多给你们一元！反正你今晚得把这一斤粮票给我花出去。这年月，要是白瞎了一斤粮票，不是罪过么。&rdo;

王小嵩率领弟弟妹妹匆匆走到马路上，弟弟妹妹不时打滑溜儿。

他们走过一家又一家小饭馆儿，家家都关门了。

大年三十儿的马路上，却是冷冷清清的，静静悄悄的。某些单位的门外斜插着旗杆‐‐红旗在寒夜之中静止地垂悬着。

妹妹说：&ldo;哥，我冷。&rdo;

弟弟说：&ldo;我的脚和手都快冻僵了。&rdo;

王小嵩说：&ldo;你们看，前边那不又是一家小饭馆么？快跑！&rdo;

于是他带头跑起来。

他和弟弟从两边儿扯着妹妹的两只手跑。

他索性背起了妹妹跑。

王小嵩放下妹妹后，说：&ldo;我有个主意，如果里边还有别的吃饭的人，咱们就把这粮票卖了。&rdo;

妹妹问：&ldo;卖了？那咱们自己不下馆子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