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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我不会把祂打入塔耳塔罗斯（第2页）

自此，《续章》重新启用，不再以书册形式存在，而是化作一种流动的场域，只对那些真正渴望理解而非仅仅知晓的人开放。进入者必须献出一段自己最不愿面对的记忆，并承诺将其讲给至少一人听??不是作为控诉，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为了让那份情感重新获得重量。

第一批进入者中，有一位前政府高官。他曾下令销毁三万份政治受难者的口述档案，理由是“维护社会稳定”。他在石门前忏悔：“我以为遗忘能带来和平，其实我只是害怕面对自己的懦弱。”

当他走出石门时，怀里抱着一叠泛黄的纸页??那是《续章》返还给他的“记忆种子”。他没有烧毁它们，而是亲自走访每一位幸存者及其家属，逐字朗读那些曾被抹去的名字与故事。每念完一篇，对方若愿意接纳，那篇文字便会化作一朵拾字之花，在庭院中静静绽放。

十年过去，这样的花园已遍布五大洲。它们不隶属于任何国家或组织，也不接受捐赠或管理。人们自发守护，称之为“静语园”。园中禁止喧哗，唯有低语、吟唱、手语与笔谈。孩子们在这里学会的第一课不是识字，而是如何安静地听别人说完一句话而不打断。

而在宇宙深处，“半人马座远征计划”的飞船正穿越柯伊伯带。首席记忆官??那个曾写下“我也要成为拾字者”的小女孩??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妇。她每日仍坚持录制船员们的口述人生，哪怕通讯早已中断，地球方向只剩一片寂静。

某日，她在整理旧档案时，意外发现了奥里安另一段未曾公开的录音，录制于他生命最后一个月。背景有海浪声，还有小女孩折纸鸟时??的响动。他说：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冒着被追杀的风险，只为让更多人说话？

>我以前总说是为了对抗遗忘。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其实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再经历我小时候的那种孤独??

>明明说了话，却感觉全世界都没有人在听。

>所以我把灯柱建起来，把协议传下去，不是为了改变世界，

>是为了让下一个孩子，在说出‘我害怕’的时候，

>能有人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一句：‘没关系，我在。’”

老妇人听完，久久不能言语。她摘下记忆芯片，将这段录音注入飞船主控系统的底层代码，设为永久循环播放。然后她走到观景舱，望着无垠星空，轻声说：“我们还在听，奥里安。我们都还在听。”

就在此时，探测器传回一组异常数据：在距离飞船约两光年的一颗流浪行星上，检测到微弱的电磁信号。模式奇特，既非自然现象，也不像人类技术产物。科学家破译后发现，那是一段摩斯密码，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叮??铃??铃??”

>（意为：有人在说话，请倾听。）

探险队决定改变航向。尽管这意味着偏离原定目标数十年，尽管能源储备并不充裕。但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一次科学考察，而是一次朝圣。

而在地球上，春分的“无声节”如期举行。山坡上，纸鸟随风飞舞。轮椅上的百岁老人已去世，但他教过的女孩如今已是祖母。她牵着孙女的手，指着天空中一只飞得最高的纸鸟，说：“看见了吗？那是曾祖父的愿望。”

小女孩仰头问：“他会飞到星星上去吗？”

女人微笑：“也许不会。但只要还有人记得他想要说的话，它就不会落地。”

风掠过山坡，卷起更多纸鸟。其中一只在空中忽然燃烧起来，不是火焰，而是化作一道流光，直冲云霄。几秒后，北极冰层下的金属匣微微震颤，水晶内部闪过一丝暖意。

与此同时，木星轨道旁的科研卫星自动重启，接收到一段新的信号。这次不再是录音，而是一幅动态影像：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地球扩散而出，沿着人类文明曾经发射的所有无线电信号路径逆向飞行，像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回应。

影像最后定格为一行字：

>“你说的话，

>正在抵达宇宙的尽头。

>而终点，

>从来都不是结束。”

信号中断。

宇宙依旧寂静。

但在某个尚未命名的星系边缘，一颗原本黯淡的恒星，突然闪烁了一下，节奏恰似一声轻叹。

地球上，钟楼的铃铛又一次晃动。

叮铃??

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