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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按图索骥（第2页）

“律令司可还在查贪官？”

“前月刚斩了一个克扣军饷的参将，首级挂于城门示众七日。”

沈砚之笑了：“那就够了。只要这些还在，朝廷就不怕风吹草动。”

林修急道：“可民心已乱！民间传言您若不归，天下必倾！有人焚香祷告，祈您显灵；更有疯癫者自称梦见您骑鹤自天而降，手持金印，重掌朝纲！”

“荒唐。”苏婉清皱眉。

沈砚之却神色不动：“这不是信我，是惧乱。乱世之人，总盼英雄救世。可英雄救得了初一，救不了十五。唯有制度，能代代相传。”

他转身凝视林修：“回去告诉他们，我不回。但若有人敢废科举、毁仓廪、纵贪吏、断漕渠??不论他是皇子、权臣还是所谓‘真命天子’，自有三法司依律问罪。律令所在，即是我在。”

林修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属下……遵命。”

翌日清晨，阿禾抄完书辞行。临走前，鼓起勇气问：“老爷爷……我是说先生，您真是沈相国吗？”

沈砚之蹲下身，平视着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阿禾认真地说，“先生说话的样子，和学堂里画像上的人一样，都让人觉得安心。”

沈砚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记住，不要依赖任何人。哪怕是我。你要信的，是法度，是道理，是种好自己的田，读好自己的书。这样，无论谁当官，你都能活下去。”

少年用力点头，飞奔而去。

数日后，京城传来消息：皇帝采纳内阁建议，宣布重启宗庙审查，但强调“一切依律而行”，并下令全国州县张贴榜文，重申《考成法》《均田令》《赈灾则例》等沈氏主政时期所立新规，违者以“动摇国本”论处。同时，派遣使团赴朔州谈判，条件明确??若沈澈愿接受宗人府查验身份，并放弃军事行动，则可封王就藩，享终身俸禄；若执意用兵，则视为谋逆，举国共讨之。

北疆战局骤然僵持。沈澈一方内部生变，数名将领质疑其身份真实性，要求验明玉鱼符全形及血脉。而民间反应更是出人意料??多地百姓自发组织乡勇，协助官军守护粮道，口号竟是：“护的是规矩，不是皇帝！”

半年后，朔州夜雪，沈澈帐中火光摇曳。一名黑衣人潜入，递上一封密信。他拆开看罢，面色剧变，猛地站起：“你说……母妃还活着？被囚于冷宫深处，靠一碗薄粥活了五年？”

黑衣人垂首：“正是。她托我带话：‘不必复仇，只求一见。当年之事，她被迫签字画押，实非本愿。若你还念母子之情，就此收兵，保全性命。’”

沈澈颤抖着手抚过信纸，泪水滴落在“母子”二字上。次日清晨，他独自一人策马至边界，将玉鱼符投入火堆，高声道：“吾志不在江山，而在真相。今日焚符明心，愿以余生换取母亲一线生机！”言毕，单骑南下，直趋京城。

朝堂震动。经太医院与宗室长老联合查验，确认其确为先帝次子，血脉无疑。然因其擅自聚兵、扰乱边防，依法削去宗籍，贬为庶人，交由大理寺监禁。三个月后，太后遗诏公开，承认曾在萧景珩胁迫下修改遗诏顺序，致使嫡子误立，愿以身后不得配享太庙赎罪。

皇帝跪于灵前痛哭，随即下诏退位，欲让位于沈澈。然六部九卿联名劝阻，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因血缘更迭而动摇法统。今上虽非嫡出，然继位合法，执政清明，且十年来谨守沈公所定制度，百姓安居，四海升平。若此时禅让，反启争端，恐蹈前朝覆辙。”

最终，皇帝留位，加尊号“承平”，册封沈澈为“靖安侯”，赐宅养老，终身不得参政。一场足以倾覆江山的危机，竟在律令与共识之下，化于无形。

十年光阴，如水流逝。

沈砚之已年逾古稀，两鬓如霜，然精神矍铄。每日清晨仍携苏婉清散步桃林，午后读书著述，晚间对弈品茶。阿禾长大成人，考中举人，任县令于浙东，政绩斐然，百姓称其“小沈公”。

一日黄昏，村中孩童聚于亭前诵诗，仍是那首传唱已久的歌谣：

>“相国在上，风清月朗；

>不见其人，常念其光……”

忽有一童子问：“阿婆说，沈相国其实没死，就住在湖边。是真的吗？”

老村正捋须笑道：“他早就死了。”

众童惊愕。

“死的是那个穿官袍、握权柄的相国。”老人指向远处桃林，“活下来的，是个爱喝茶、教孩子写字的老头。你们看见的，才是真正的他。”

消息不知怎的传入宫中。新帝??那位曾写下《论沈氏辅政之功过》的年轻君主??览奏默然，遂命画师绘制《桃林归隐图》，悬于勤政殿东壁。图中二人携手立于花雨之间，身后茅屋简朴，案上有书，檐下悬锄。旁题小字，乃摘自沈砚之所著《治要录》最后一章：

>“为政之道，不在雷霆万钧，而在春风化雨；

>治世之功，不求青史留名，但使黎民无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