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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节：最后的格格

“放心，出不了事的。”明九轻飘飘地说着，熄灭烟头离开。青龙堂幽暗的大堂里，几簇微弱的火苗隐隐透着肃杀。天羽被套着黑头套绑在一把厚重的椅子上，当面罩被摘下，他逐渐清醒了。当他看到面前的人后，他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跳动了几下。“怎么？不意外吗？”良玉放上了两个杯子，分别倒上酒。在这种时刻天羽似乎并不紧张，他挑眉道:“看你的意思，是想请我喝酒？”把杯子放到他面前，良玉道:“对，想请你喝一杯。”天羽充满讥讽地笑了，“以前你当我手下的时候都是我请你喝酒，现在倒变成你要请我喝酒了。”提及过往，良玉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冷冷道:“以前的温良玉早已死了，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要拜方总督所赐。”天羽骇笑:“大家山水又相逢，今日能跟你这样坐在一起也是造化。”“方总督果然淡定自如，在下佩服。今日定跟方总督好好饮几杯。”良玉挥挥手，“来人，给方总督松绑。”解脱了束缚后的天羽顿时身体轻快了，他舒活了一下筋骨，拿起酒杯，良玉和他碰了一下，“先干为敬!”两人同时喝完一杯烈酒，酒精在他们的胸腔里熊熊燃烧着。杯子再次被斟满酒，良玉推心置腹道:“方总督，以您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再去拼得更高的官位、更大的成就与更多的财富，何必总要与我们这些小人物过不去呢？干了这杯，之前所有的恩怨种种都一笔勾销，大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怎么样？”笑着把酒缓缓倒在了地上，天羽断然道:“不可能。”良玉不解，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许多年来方天羽要如此纠缠，他不禁疑惑道:“十八年了，你为何总不肯善罢甘休!非要致我们于死地呢？”眯起了眼睛，从天羽牙缝里钻出的是一点一点磨不平的恨意:“因为你抢走了我最爱的女人!毁掉了我整个人生!难道你还指望我对你以礼相待吗？”既然大家把话都说开了，良玉也不再虚与委蛇，他表情平淡:“有句话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责怪别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说的，这一杯干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天羽哈哈大笑，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闭上了眼睛。“你宁愿死也不肯放过我们？”良玉的眼睛死死地锁在逼了他一辈子的人身上。天羽的话抑扬顿挫，“我爱云香，只有我能给她幸福，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逼她做个正确的选择，我不会放弃。”“她根本不爱你。”“那是因为她没有跟我一起生活过，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再爱她了，你，差远了。”天羽傲然道。面对山一样的固执，良玉忍无可忍，他拔出枪对准天羽:“你别逼我现在就取你的命!”天羽桀骜地一笑，道:“我的命是十八年前的云香救回来的，从那之后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赚的。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大赚了，我手里头握着这么多条人命，你以为我会怕死吗？”“来人，先把他关起来!”在杀他如同捏蚁的时候，良玉选择了三思。包扎好伤口后，明九在花满楼门口等待着。语嫣径直走了出来，根本没有注意到旁的事物。明九咳嗽着出声跟了上去。语嫣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漫不经心地回头一望，随即惊讶道:“九叔，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了？”明九惨然一笑，道:“先别管我了，你爹出事儿了。”语嫣大惊，明九故作忧愁道，“昨天晚上我们开车回公馆的时候，突然遭到袭击，我被打成了这样，而你爹……被那帮人绑走了。”语嫣虽被父亲赶出了家门，但血溶于水，乍听噩耗她不免焦急，连声道:“是什么人？他没事吧？”明九早就想好了说辞，道:“没看清，但我注意到其中一个的手腕上刺着青龙，我怀疑是青龙堂的人干的。”“青龙堂？!”语嫣怔怔道。“自古官匪不相容，被那群杀人不见血的疯子抓住……你爹恐怕命在旦夕……”明九再添一把火。语嫣心乱如麻，喃喃出声:“不会的……不会是他……”房间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应约而来的良玉敲门入屋，语嫣高兴地扶他入座。良玉环顾着四周，发觉气氛不对，猛地站起来，“语嫣，我还有事要办，假如没什么急事那我改天再来看你。”语嫣攀上他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凳子上，凝视着他:“温大哥，我想知道，上次你在河边对我说的话还算数吗？你说永远不会骗我。”良玉僵着身体，回避着女孩令人沉溺的目光:“当然算数。”“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抓了我爹？”语嫣把良玉的脑袋扳了过来，和她面对面，相距不过一掌之遥。良玉愣了愣，点点头承认了，语嫣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她哀哀道:“温大哥，我求你，求你放了他。”良玉摇摇头，道:“我只能答应你暂时不伤害他。”“暂时？那么以后呢？”一心救父的语嫣跪了下来，“我知道我爹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不管怎么样，他总还是生我养我的亲爹，我不能眼看着他出事，我求求你，放了他好吗？”她深情地凝望着良玉，“就当是为了我？”

第202节：最后的格格

“丫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良玉起身走到一旁。语嫣站起来褪下外衣，凄凉地一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上前紧紧地抱着良玉，哀婉道，“只要你放了我爹，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人。”她闭眼向前吻去，被一把推开，她怔忡了，“你不要我？”“一个好女孩，不应该在男人面前脱衣服。”良玉背对着她。“你——不喜欢我？”“丫头，我的年纪都可以做你爹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吗？”良玉的声音里有无奈，有苍老。“为什么？难道我不够漂亮，不够美，不够出色吗？”语嫣哽咽了，她想不通，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我有心上人了。”良玉狠下心说出这句话，匆匆离开。已经是非说不可，已经是非当面说不可了，他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他只能残忍。语嫣无助地哭了起来，声嘶力竭，“你骗我!你骗我……”步履迟滞地走出了花满楼，“温大哥，温大哥……”开心追了出来，走到良玉身边，“刚刚在门口，我都听见了。”良玉长叹一声，没有说话。“你这样真的太直接了，她还小，这对她的伤害太大了。”开心似乎在语嫣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可怜语嫣，也可怜她自己。“长痛不如短痛，时间拖得越久对她的伤害就越大，我不想拖到不能收拾的局面。”良玉面色凝重，“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吧，她年纪轻，很快就过去了。”开心喃喃自语——过不去的，有的坎儿你永远迈不过去。“你说什么？”良玉看向开心，开心收起黯然，强笑道:“没什么，我会帮你安慰她的。”“谢谢你。”良玉冲开心一笑，转身离开。望着他的背影开心轻轻地摇了摇头，幽幽道:“这世上的感情哪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假如真是如此的话，这花满楼里就没有锁不住的寂寞和苦苦等待的李开心了……”站在向来由天羽盘踞的办公室里，明九环顾四周，伸手摸了摸办公桌。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谋划着等天羽回来后一定要说服他跟日本人合作，可是怎么说呢？他走到椅子前坐下，有些犯愁。闷头想了一会儿，他一拍脑袋，暗道:“不对，其实我可以不说，假如世上没有方天羽的话，我明九不就坐这个位置了吗？方天羽——青龙堂？哈哈!红姑娘，给你报仇的日子来了!”他踌躇满志，跷起了二郎腿。忽然，语嫣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扑入明九怀中失声痛哭，“九叔，他不但不肯放我爹，还羞辱我，我恨他，我恨他——”明九轻轻地拍了拍语嫣的背，平静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你听九叔的，九叔一定会有办法救出你爹。”“真的吗？”语嫣梨花带雨地望着明九，明九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云香在电影公司的片场疲惫地睡着了，良玉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些分量，云香惊醒了，她坐了起来，看见良玉后喊了声温大哥。紧了紧良玉的外套，芸香心里暖洋洋的，“温大哥，刚才我做了一个好梦，梦见我们的电影公司运作顺利，拍出的电影很卖座，世豪还冲着我笑呢……”“我相信，你会美梦成真的。”良玉笑着对她说，“再睡会儿吧，你这阵子太累了。”芸香摇摇头，道:“我不困了。”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云香，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良玉想了想，决定还是要知会一声，“我把方天羽抓起来了。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只要他肯答应放过你，我立刻就叫人放了他。”听到最后，芸香提起的心又落了下来，回忆起天羽的执著以及他过犹不及的行为，她微微叹息，“其实有时候想想，他也不是什么坏人。”良玉点点头，深情道:“他只是犯了跟我一样的傻病。”云香脸上漾着柔和的笑容，“温大哥，有你在我身边，我总是放心的。”良玉心满意足地笑了。他们并肩走出，夜晚的街道一片寂静，行人稀少，偶尔有汽车驶过。良玉跑到街对面拉了一辆黄包车过来，做出邀请的姿势，云香动容道:“温大哥……你不用总拉我的。”良玉宠溺地一笑，道:“这是我一天中最大的快乐，不要剥夺我的快乐好吗？”他将云香扶上黄包车，快发车时云香脱下自己的手套，递到他面前:“天气冷了，你戴上我的手套吧。”良玉没有回头，拉着车直起腰道:“不用。”云香的手一直顽强地伸着，坚持道:“戴上吧，不然我不坐你的车。”良玉无奈，只能停车转身。云香亲自把自己的手套戴到良玉手上，但良玉的手太大了，她套了半天没有套进去。“我忘了，我的手套你是戴不下的。”说着她拉过良玉冻僵了的手，放在嘴边哈气。“暖和点了吗？”芸香轻轻地问道，良玉点点头，她满意地笑了，“那走吧。”黄包车不急不徐地往前跑去，一直跟踪良玉的语嫣望着他们亲密的样子，眼里是恨是怨。她慢慢地咬住了下唇，甚至咬出了殷红的血。喧闹的酒馆里，梓康一个人喝着闷酒，桌上放着几碟小菜，摆满了空酒瓶。一身军装的明九坐到梓康对面，颇有深意地看着他，见梓康不理睬依旧一口一口地灌着酒，他伸手按住了酒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