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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折扇与吊扇（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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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三年级时的夏天，同学们之间流行起折扇，一来天气确实热，教室里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空调；二来扇子可以用来玩耍，比如读上面的字画，拿扇子敲别人脑袋或敲桌子，或者把折好的扇子用右手三个指头按一定的姿势捏好，啪地打开，感觉潇洒极了！那时纸扇也不贵，五毛钱一把。

我记得也是在这个时候，家里安装了第一台吊扇。不知爸爸从何处买来的吊扇，他拆去包装，一边研究说明书，一边在炕边进行组装；组装完毕，检查一遍，看各个零件是否安装得牢靠。他感觉电风扇没有问题了，便弄根粗铁丝，双着用，摽到顶棚的竹竿上去。房子吊了顶，竹竿是将顶棚打眼才露出来的。

之后接好线路，爸爸让我们都躲到别的屋子里去。我和弟弟好奇，不舍得不看，于是站在堂屋里通过门口观看；我娘躲在爸爸身后的厨房里，视线越过爸爸的肩头，也关注着。他自己则站在门口，略微猫着腰，左手扶门框，右手去扭动开关，看样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万一风扇叶子飞出来，随时准备逃开。他先打到一档，看看运行是否正常，发现没有问题，便又打到二档；就这样一档一档地试，最后升到五档，又运行了一会儿，仍是没有问题，于是放下心来，率先回了屋子。我们随后也跟了进来，站在风扇底下，感受这高科技带来的风，能人为控制大小有无的风。

从此，在家里用扇子就少多了。

我原以为折扇都是竹骨纸面儿的，直到四年级时有一天看到爸爸拿了一个塑料骨架布料面儿的扇子，颠覆了我的认识。他的布料扇面儿上写着很多字，有连笔的还有繁体的，我只能认出少量，我让他给我读一下，他有两分卖弄地用方言读道：“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邻居亲朋不要比，儿孙琐事由他去。吃苦享乐在一起，神仙羡慕好伴侣。”为了更好地贯彻这篇小诗的精神，爸爸弄来一大张光滑又漂亮的红纸，仔细地画出一个大的扇面形状，裁下来，用毛笔蘸着白色油漆样的墨水，仔细地誊抄这篇小诗。他把字与字、列与列都安排得很精准，写得也很仔细，写好后展平贴在门口正上方，偶尔驻足欣赏一下。我经常仰头看那个红色大扇面，由于是简体字写的，我都认识，看的次数多了，我居然能背过了。

大约一个月后，我爸爸和我娘又打仗了，这次打得很凶；激烈的吵骂、动手之后，我娘出门去了，我呆在西屋，目光穿过堂屋看东屋的情景。爸爸面对门口，再次抬头看那个大红的扇面《莫生气》，原地呆立了一会儿，我估计他心里想的是“狗屁！去他娘的莫生气！”。他到厨房搬了个凳子，站上去，呲啦呲啦两下把大红扇面扯下来，撕成几片，抟成一团，扔在地上，把凳子咣啷一踹，凳子翻滚了好几个跟头；他出门去了。

他走后，我慢慢走到东屋，捡起那团纸，展开看了看，心里觉得很可惜，这么好看、手感这么好的纸，写得这么好看的字，就这么毁掉了，要不是怕爸爸看见我“珍惜”这张纸而不好意思或害怕，我真想把它重新拼粘起来。其实，爸爸若想做到不生气，不在于有个东西提醒自己，而是在于我娘。她是一个逼得人退无可退的人，即使你退到天涯海角、退到地面以下，她仍要逼你承认她的胜利，承认你的“错误、不懂事”，而且，她逼你的方式是无比难听的谩骂、毫无尊严的贬低；你说，再怎么忍让呢？你的后退是有限的，终究有退不动的那一堵墙，而她的进逼和侵扰是无限的，而且她的进逼和侵扰总扛着冠冕堂皇的“为了你好、为了家好”的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