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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平丘会舌战晋卿2（第1页）

晋国执政大夫子产看来也真是豁出去了，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就趁热打铁吧。

目光扫了一下全场，子产继续朗声道：“想当年，列国诸侯向天子如实报告所在国家的基本情况，天子往往会垂怜那些遭受蛮夷戎狄欺凌或因天灾导致歉收的诸侯，视情给予必要的贡赋减免。”

“但现在呢？包括敝国在内，列国诸侯中许多国家时有遭灾！灾荒之年，本国百姓都饿殍遍野，人民流离失所，连国君都不敢食肉。”

“此外，列国诸侯中许多国家时有遭受蛮夷戎狄侵犯掠夺。在这种情况下，列国诸侯多么希冀贵国作为诸侯之长能垂怜他们啊。”

“令人遗憾的是，这么些年过来了，列国诸侯都未曾得到贵国减免贡赋的恩惠！”

这话说到各诸侯国参会人员的心坎里了，连韩起听后，也颇觉得不好意思。

确实，晋国作为中原列国诸侯联盟盟主，这些年来对列国诸侯只知道盘剥，不知道施恩。

见没人反驳，子产顿了顿，继续道：“想当年，列国诸侯根据规定每三年朝见天子，一并进献贡赋。但是，从来未曾派出行人大赴各诸侯国主动要求贡赋。天子只是对不遵守规定、无故不进贡的诸侯予以讨伐惩戒。”

“但现在呢？贵国动不动便派出使臣来催讨贡赋。贵国真的很过分，往往不但不体谅小国之难，而且不少使臣公然索贿，甚至越来越频繁！可谓是无月不至，索取无度，小国苦不堪言！”

有的小国实在无力行贿给使臣满意的财物，就遭到责难，这就得罪了贵国。此种压力，贵国这样的大国怎么可能体会得到？”

“如今，列国诸侯在贵国的领导下，来到卫国的平丘召开盟会。大家互相盟誓，重温誓词，共叙旧情。目的就是为了睦邻友好，和平共处，尊重大国，扶助弱小，而不是为了给大国奴役。”

“如果小国总是被过度索取，过不了多久就必然无法支撑下去，很快就会国败民散！到那个时候，大国何来被尊重，小国又何来被扶助？”

子产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会场静得可怕，晋昭公已经把头低下了，连看都不敢看子产一眼。

列国诸侯许多人则是紧张得屏气凝神，在他们的有生之年，估计是再也看不到这样慷慨激昂的演讲了。

最后，子产用悲怆的声音道：“现在的敝国，就是已经到了快支撑不下去的地步了！

以上所言，有些无礼，话讲得有点重了，请盟主惩处。但敝国存亡之际，我不敢爱惜自己，唯求贵国减免敝国贡赋吧。”

子产说完，向晋国国君晋昭公以及晋国一众公卿大夫们深施一礼，一步步走下讲台。

子产，完全将自己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所有在场的列国诸侯们和公卿大夫们，还有那些兵士们，都深深被子产打动了！

这是一位令人无比敬仰的郑国执政大夫！在肃穆庄重的盟誓现场，无惧于大国淫威，为了郑国利益据理力争。

这不是弱小者的哀求乞怜，也不是强大者的盛气凌人，是一位智者和一位爱国者的气场！

有理，其理不能被辩驳；有力，声音宏亮，语气坚决，意志坚定，所有人包括他的对手都不禁为之折服；有节，最后仍旧以尊重对手的口气，再次表达自己的诉求！

连此时春秋江湖列国诸侯联盟盟主晋国国君晋昭公也被这位郑国执政大夫子产感动了，他非但没有惩罚子产，反而对这位郑国执政大夫表示了相当的敬意！

一向盛气凌人的晋国，更无半分教训郑国之意！

匆匆召开了卿大夫会议后，晋昭公当场宣布给予郑国减免贡赋的待遇！

不但减免郑国贡赋，晋国同样也给其他列国诸侯予以适当减免了贡赋！

这是晋国作为列国诸侯联盟盟主与郑国的一次精彩舌战，很显然，结果是弱小的郑国完胜了强大的晋国！

列国诸侯都对子产佩服得五体投地，舌战之后，纷纷派人来看望子产，为子产帮助他们在平丘之会上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利益而表示感谢。

郑国六卿之一的游氏家族宗主游吉对子产道：“您知道吗？您在台上那一顿炮轰，国君都吓得脸也白了。我们一个个在那里为你紧张，连尿都憋着不敢去拉一滴。难道您真的就不怕晋国人当场便砍了您啊？”

子产喝了口水，微微笑道：“如果能被他们砍了，那我不就是去充阔了么？他们不会的。”

“晋国，确实很强大，晋侯只要手指头动一下，便可以调动数千乘战车数十万兵马来讨伐我们。但那都是表面上的！”

“西有秦国，东有齐国，南有楚国，这些都是大国，晋国不敢同时得罪这些大国。哪怕是对我们郑国，他们也是有所依赖的，我们应该看清自己存在的价值。”

“更何况，现在的晋国，贪腐成风。国君权力基本被各大家族架空，卿大夫们又是明争暗斗，内部矛盾重重。”

“晋国现在君弱臣强，卿大夫们都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精力都放在内部斗争上了，他们是不可能轻易来讨伐我们郑国的。”

“再说，那天是列国诸侯俱在场，只要我们道理在手，晋国人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这种场合如果不据理力争，那今后我们只有被欺负的命。我是执政大夫，为了国家，当然得第一个站出来，绝对不能畏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