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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2页）

有一次我回家遇到爸爸，想起从农场回来后虽然已经见过几次面都还没有长谈，就问：

&ldo;爸爸，我去农场几年，你还好吗?&rdo;

他说：&ldo;你走的这几年，我的思想倒是有不少提高。&rdo;

&ldo;爸爸‐‐&rdo;我慌张地看着他，怕他说出受造反派帮助而转变立场的话来。

他没有在意我的眼神，低着头继续说：&ldo;我发现以前相信的很多东西，都错了。比如阶级斗争，总以为真像报上说的那样非常严重，现在我做了几年打倒对象才明白，这是幻想出来的。我在隔离室里，不管是喝水还是看报，不管是叹气还是咳嗽，不管是脚步轻一点还是重一点，都算是阶级斗争新动向。&rdo;

听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ldo;这是造反派的招数，永远是捕风捉影、剑拔弩张。&rdo;

&ldo;不!&rdo;爸爸否定，&ldo;我不是在说造反派，而是在说我自己的过去。我们单位革委会结合进来两个原来也打倒过的干部，思想路数也与造反派差不多，只是不打人罢了。&rdo;

&ldo;你是说，被造反派打倒过的干部，思想路数也可能与造反派差不多?&rdo;爸爸的这个反思让我惊讶。

&ldo;差不多。&rdo;他肯定地说，&ldo;造反派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们都左。&rdo;

记得在农场时魏主任问我与学院造反派对立的原因，我想来想去，只能说是行为作风上的分歧，而不是在什么根本主张上。这是我的切身体验，可以印证爸爸的反思。

&ldo;是啊，&rdo;我说，&ldo;如果有一个造反组织，不打人，不抄家，不给人戴高帽子游街，比较讲道理，我也有可能参加。只不过，如果我们审查人，会比较重视证据。&rdo;

&ldo;不一定。&rdo;爸爸又一次提出了否定，&ldo;只要整人的风潮没有停止，什么都是证据。&rdo;

他的这句话，我当时没有完全听懂。

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问：&ldo;你自己的问题究竟怎么样了?&rdo;

爸爸一时呆住。

&ldo;现在形势变了，他们还在说你有什么问题?&rdo;我继续问。

&ldo;大概还是反对毛主席吧。&rdo;他说。

&ldo;怎么反?&rdo;我问。

他又一次顿住，然后喃喃地自言自语：&ldo;是啊，我怎么反的呢?怎么全忘了?&rdo;皱了一阵眉头，说：&ldo;好像与陈毅有关。&rdo;

&ldo;毛主席都参加陈毅追悼会了，你为陈毅讲话有什么错?去找他们!&rdo;我怂恿着。

没想到一星期后见到他，他沮丧地告诉我：&ldo;没用。&rdo;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去找过了，现任领导查了&ldo;文革&rdo;初期的批判材料，说：&ldo;你过去影射毛主席对陈毅过河拆桥，现在毛主席去参加了追悼会，证明没有过河拆桥。怎么能给你平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