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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可是整条胡同都在为奶奶默哀，他们家凭什么一尘不染！

我妈意识到不对，匆匆跑出来看我，那时我还在魏素萍家门口。

我被她逮个正着。

&ldo;回去！给我滚回去！你要坏大事，你知道吗！&rdo;

&ldo;不！我不！&rdo;

我被我妈一路撕扯弄到爷爷家的小耳房里关起来，我一路挣扎反抗，以前对于他们的管束，我从不反抗。

&ldo;妈……&rdo;

&ldo;啪&rdo;的一声，一个脆生生的耳光打下来。

脸没有多疼，但是我冰冷的头发甩进了嘴里。

没有多少痛觉的一个耳光，已经足够我慌神三四秒钟。记忆中，这是我第二次被打耳光，第一次是被初三的班主任打的，原因是做错了一道数学题。

两次，我的自尊心受到严厉的打磨的时候，都是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像是每天机械工作的流水线工人，一分神就被冰冷的机械吃掉了手指。

见我挨打，我爸，我小姑，大姑，爷爷呼呼隆隆全都向耳房涌过来。

&ldo;不听话，反了天了，个死孩子！&rdo;

我妈骂骂咧咧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我爸一把把我拉过去。

我下意识的用胳膊反抗着，反抗不敌的时候选择护住了脸，求生的本能。

&ldo;你拉她干什么？你还拉她，就该打死她，个死孩子，不知好歹！&rdo;我妈骂骂咧咧，&ldo;把事闹大了怎么办？&rdo;

&ldo;别说了！别说了！&rdo;我爸吼叫着呵斥我妈，&ldo;这件事，谁也不许再提！都去吃饭！&rdo;

我没想到，我爸并没有打我，而是把我拉到爷爷那边。

我哭着，爷爷用似乎还沾满了粉笔灰的大手给我抹眼泪和鼻涕。

&ldo;我要去告他们！国家有法律！持械寻衅是要判刑的！&rdo;

爷爷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一辈子不会和人动手，一辈子没有骂过脏话，解决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协商和法律。他一辈子没有得罪过谁，老实本分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ldo;爸，你以后准备和我们住在一起还是和她小姑，她大姑住一块？&rdo;

我妈毫不客气的发问，让爷爷不知所措。

&ldo;您要是不准备住老家了，您就去告人家，我立马去找律师！他们家什么样的一伙人您在这住了这么多年，您不知道吗！再说了您说人家持械，您拍照片了吗！一伙子外地人，人家光把那一群打麻将的叫过来吓唬吓唬咱，咱就受不了！您老胳膊老腿的，儿女们又不在身边，人家半夜三更来找点茬，您怎么办？&rdo;

爷爷刚才还怒火熊熊的双眼顿失光彩，他没再说话，拉着我走出耳房。

我似乎能听见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或许是我心里发出的，或许是爷爷心里发出来的。我们长久以来深信不疑的东西变得一文不值。

我终于承认，记了很久的《检察官成长日记》如绍飞所说是个笑话。

我妈当着爷爷的面说的算是客气的，回家之后，我妈才把她的真实想法表达的一览无余：&ldo;你爸就是个老顽固！教书教的一点也不会懈事！你和你爸一样，李毅不懂事，你们俩也不懂事！&rdo;我妈一生气就爱管爷爷叫&ldo;你爸&rdo;，好像我们家就是一群傻瓜，她自己遗世独立。

我妈指着我爸的鼻子骂道：&ldo;我看李毅就是随你，吃苦耐劳没随你，犟，拧，不明事理，随你随的真像！&rdo;

我爸把手里的遥控器&ldo;啪啦&rdo;一声扔在茶几上：&ldo;你还有完没完了，毅毅怎么了，我看闺女做的没错！死的那是我妈！那是毅毅亲奶奶！别说咱爸要去告他，我还要去告他呢！&rdo;

我妈觉得我爸无可救药：&ldo;老李，你多大了？四五十的人了，白活这么些年！对的错的，咱们惹不起的，错的也是对的！人家找上一伙人去咱们家馆子里坐上一会，你生意还做不做了！这个时候咱们夹着尾巴做人，人家还不知道愿不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呢，你还要去找事？&rdo;

终于，我爸窝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重新拿着遥控器翻来覆去的换台。全是《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声音，换来换去把一句完整的话割裂成只言片语。

&ldo;他们家就是一窝无业游民，要什么没什么，咱们家不一样，咱们刚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餐馆，毅毅上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咱爸已经快八十了……恶人自有恶人磨……早晚有厉害的人会让他们吃到苦头的。&rdo;

人，一遇到无能为力的问题总是会陷入唯心主义，连牛顿都未能幸免，更何况我平凡的父母亲，当然也包括我。他们早晚会遭报应的，我告诉自己。

我们最终没有麻烦国家，没有麻烦正义和法律，将这件事托付给了神明。

终于一家人沉沦于我妈的说教，我妈精神导师的地位进一步得到巩固。

……

爷爷自然是不愿意离开老家的，我真佩服我妈的本事，她极会拿捏别人的软肋，看事情又狠又毒。她没读过什么书，什么法律，正义，在她心里没有任何存在感。她凭借自己对世界的理解活的游刃有余。我们家的小菜馆全靠她才维持了这么些年，有醉酒闹事的，有赊账不还的，有上下需要打点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