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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2页）

说着他瞟了一眼范、王两位老师，在犹豫要不要在他们面前谈过去的事。

&ldo;我现在专心教书、写书，算是回家了。&rdo;我顺手指了指两位老师，把重音放在&ldo;回家&rdo;两字上，表示我们亲如家人，尽管说。

车部长一笑，说：&ldo;我倒是几次想起你最早对我说的话，能不能只搞清查，不搞运动。这不容易做到。我们党，还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rdo;

我说：&ldo;事实又一次证明，这样的运动一定会搞乱，甚至颠倒。&rdo;

车部长说：&ldo;颠倒只能一时，历史终究是公正的。&rdo;

我说：&ldo;问题是通向公正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例如，我当时突然被清查，他们一定向您汇报过，一是我议论了毛主席，二是我给马天水打了小报告。议论毛主席的事现在不用说了，可您知道不知道，那个小报告，是车间工人的集体签名信?&rdo;

&ldo;车间工人的集体签名信?&rdo;车部长有点吃惊。

&ldo;他们批评的对象，只不过是车间主任。&rdo;

&ldo;车间主任?&rdo;

&ldo;而且，信是从邮局寄的，谁也不认识马天水和他的秘书。&rdo;

&ldo;邮局寄的?&rdo;

&ldo;我只是帮了一位残疾人的忙，这算什么小报告呢，居然一闹两年。&rdo;我说。

&ldo;嘣!&rdo;车部长一拳砸在床头柜上，还骂了一声粗口，把范民声、王家乐两位老师吓了一跳。本来我还想讲讲与这位残疾人的关系、讲讲当年在洪水中以身体填堵堤堰决口如何冻僵、又如何被他用手掌搓暖的往事，见部长已经发怒，不再火上加油。

以后几年，我经常接到湖南文化界的讲学邀请，一次次去长沙。车部长一听到消息必定主动来看我，我们又成了好朋友。

有一次，我用十几天时间为湖南戏剧界的朋友讲完《戏剧审美心理学》和《现代艺术精神》，就告诉前来看我的车部长，岳麓书院必须保护。

&ldo;岳麓书院我去看过。是毛主席、蔡和森他们从事早期革命活动的地方，革命传统纪念地。&rdo;他说。

我说：&ldo;其实那是我国历史上一个重要的教育机构，朱熹在那里讲过学。我这次去，发觉那里只说现代革命，不提朱熹他们……&rdo;

&ldo;朱熹，是那个唯心主义哲学家吧?&rdo;车部长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但很快就笑了：&ldo;对，先保存，再评价。&rdo;

说完岳麓书院，我又随口提议这个省还有一些曾经被整惨了的老一代戏剧理论人才，应该发挥他们的作用，我举了一位叫金式的先生和另一位姓唐而现在忘了名字的先生，作为例子。

几天之后再一次见面，我又向他转述了一位姓李的诗歌评论者告诉我的种种生平委屈，希望他能予以帮助。他在小本子上一笔一笔地记下了这位李先生的名字。

正说着，文化厅的朱静民先生进来了，他看见车部长坐在我的房间里已经很吃惊，没想到车部长顺着我们刚才的话题对朱静民说：&ldo;我们湖南，再也不准任何人去整文化人了，不管以什么理由!&rdo;朱静民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顾点头。

车部长突然转过脸来看着我，放低声音问：&ldo;那帮人还缠你吗?&rdo;我说：&ldo;暂时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有一个人，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十分狼狈，连找一份工作都很困难了，在一家图书馆打杂，却老是在外省的现代文学研究圈里散布一些谣言，说我曾被他清查，问题严重。让他说吧，我才不理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