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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龙生九子（第1页）

七月，北平内城，晴，闷热。

一名已然喝高的军士在家门外磨刀。

而他邻居家的婆子最近因军士围住内城，而处于惊恐不已且疑神疑鬼状态中。在家听到邻家军汉在街上发生声响，连忙出门一看。

见那军汉一边磨刀，一边说着醉话。婆子好奇地问道：“你此时磨刀，是不是准备杀外城之敌”？这醉汉怒睁双眼，大声吼道：“是去杀燕王府的人”。婆子待醉汉磨完刀不在后，并悄悄地将此事告知内城驻军衙门。

同一天，都指挥同知张信不知如何来到了内城，并畅通无阻地直达燕王处。见燕王与诸将都在，张信跪奏地道：“谢贵已约内城守城军士在黄昏时，一起来攻王府”？朱能见此，连忙请命出去查探。

半个时辰后，朱能就迅速将事情查清，当着诸将告知燕王张信所言不虚。见燕王不言语，朱能率诸将跪奏道：“现在已是十万火急，俗话说‘先下手为强’，臣认为不能再等了”。燕王这才道：“虽是如此，但毕竟是骨肉至亲。虽然有些误会，但还是可以澄清的”。

朱能显得有些急切地道：“在危难中，唯有果敢才能自救”。

见燕王默然，朱能一副决然地道：“臣等绝不会因大难临头，而逃之夭夭”。

沉默了会，朱能又道：“殿下虽然和他是叔侄之亲，有着澄清误会的可能。但周王被擒，全府上下无一人能幸免，这足以让人‘前事之失，后事之鉴’了”。

燕王扫了扫诸将，见诸将皆认同，叹道：“既然已危在旦夕，我当仿湘王自裁，以明心志”。

张玉奏道：“此乃匹夫之勇，殿下岂可仿效”？

燕王又道：“避祸就福是人的天性，我们现在人少事大，事情难说得很”。朱能此刻言为心声地道：“人多是好事。但兵贵在精，不贵在多也是事实。再者放眼于天下，谁能与殿下言兵？殿下定能开出一片天地”。

燕王难掩心中的傲然于脸上，他对诸将问道：“诸公若硬是要如此，他日莫要怨孤”。张玉一脸决然地说：“已是千钧一发之刻，再不采取行动，我等皆将死无葬身之地。又怎么会怨殿下”？

燕王脸上带着些不情愿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张玉恭敬地回道：“是否可以让府中剩下的八百护卫前往内城守护”？燕王叹道：“孤实不愿以兵戈来解决争端”。张玉见诸将神色古怪，连忙沉声地道：“在这种危急关头，兵戈却是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臣等恭请殿下勉为其难”！

燕王脸上显出为难地道：“即便依了诸公。但此刻人少，难以组织有效的进攻去击退围城之军，如之奈何”？

朱能连忙道：“擒贼先擒王，拿住谢贵与張昺即可，其余皆会自退”。

燕王眯着眼，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地道：“谢贵与張昺很注意个人安全，必然防范甚严，须用计擒之”。

见诸将一如平常地看着他，等他将令后，燕王也如平常地道：“之前奸臣差内官亦哈失逮捕王府护卫家属，我让亦哈失先暂时全部收押于一处好生看待，此刻就让亦哈失去将谢贵与張昺唤来”。

见燕王似乎话还没说完，诸将皆不敢发言。就在短暂沉默后，燕王果然再次发声，他得意地道：“一大力士就能将谢贵与張昺拿下”。

中午毒辣的大太阳让黄正仁浑身大汗。在王府外门内某处等了许久，都不见谢贵与張昺到来，黄正仁不由地有些心烦气躁起来。

就在黄正仁急不可待之时，他旁边的弟兄道：“来了”。

亦哈失、谢贵与張昺带着众护卫来到王府外门前，燕王府外门的护卫即向谢贵与張昺与众护卫们喝道：“王府之门，岂容尔等随意？还不速速停下”。

亦哈失见谢贵与張昺脸上有些犹疑，小声地道：“皆已下药。两位大人若是硬要兵士硬闯王府，将来恐怕会得不偿失”。

谢贵与張昺对视了下，遂令众军士在王府前等他们。刚进王府，听到王府大门关闭的声音，让張昺的不祥之感更烈了。

自从调任到北平布政使后，张昺心中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在北平顺利地超乎他想象，但这种超乎想象的顺利反而让张昺心中的不祥感与日俱增。

不同于谢贵这种从河南都司指挥佥事一跃成为都指挥都督之人，张昺是一步接着一步升上的。从县令再到知州最后至北平布政使，张昺知道官升一级后的不同。

绝非谢贵所认为的那样，都督与都指挥佥事只是官职大小的不同。张昺也很清楚谢贵为何能官升几级，无非就是因为在拿掉周王时他出了大力。

谢贵说当时拿周王时，周王也如燕王一样一切蒙在鼓里，直到最后才如梦方醒；谢贵还私下对自己说，其实这些贵胄没什么本事，全是下面的人在帮衬，他们才显得有办事能力；谢贵最后还道，燕王与周王皆一母所生，想必没什么不同。

张昺对燕王的了解就远比谢贵深，太祖时张昺在应天当工部与刑部侍郎时，就有机会接触燕王。他是深知燕王其人足智多谋且心狠手辣，一旦确定目标就只有死亡才能阻止其之人。

上船容易，下船难。为官多年，张昺深知游戏规则，储位之争向来就是你死我活，你上我下的权力游戏。自己现在正身处于漩涡中心，早已是不由己。成则拜相，败则祭旗的心理准备，张昺还是有的。

说到戏台，张昺不时觉得北平现在这个舞台上，似乎只有自己与谢贵在认真。张昺时常感到燕王之前那些文武部下在恭顺其下的不自然带有一种蔑视。不自然是正常的，毕竟之前是燕王的人。但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蔑视，又怎么不让有着实际行政经验的张昺一直紧绷着呢？

但这个内官亦哈失，不仅是宫里的人，而且亦哈失对燕王府内的情况所说，与已秘密归顺皇上的燕王府长史葛诚所言完全一致。亦哈失符合情理的补充，在得到长史葛诚派人送来情报，与其验证后张昺才同意跟着亦哈失王府。

门关闭后，天阴了下来，张昺抬头望去发现云层遮蔽了太阳。

被俘后，不同于不断挣扎的谢贵，张昺向亦哈失问道：“葛诚现在如何”？

亦哈失本欲不想回答，但见到黄正仁一拳将刚开始大骂的谢贵直接打昏后，张昺还能如是冷静。心中生些佩服的亦哈失淡淡地回道：“祭旗的时候会有他，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

张昺被关进大牢时，天空已是乌云密布，看来快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