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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罗樽离校后，几乎身边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顺理成章地很快实现他自己的梦想。可是，夏天又即将来到的日子里，大家得到的，却是罗樽发生意外的消息。

罗樽去非洲探望父亲时，遇上一场当地人的纷争。他父亲作为邻居出面调解，他一起去了。可是矛盾在争执中激化，有人动了手，抡起了一块石头。石头砸中的不是吵架的当地人，而是罗樽。

葬礼上的黑白照片是他当途车手时拍的宣传照，当年这个笑容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高中生。他退役了三年了，名字突然又出现在社交网站的主页上。网友们在新闻底下留两句叹息，回忆一下他被万千少女迷恋的当年，感叹世事无常。而几天过后，网络上又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条消息一般了，人们关心的还是哪个明星新公布了恋情，哪个明星又瘦了多少斤。

不过即使罗樽能知道这些，他一定也不在意。纵使年少时屏幕外再多人为他神魂颠倒，他的日子，从始至终，一直那么冷冷清清。

每当鸭蛋想起那年，那个坐在引擎盖上，对着星空说他的农场的罗樽的样子，会想，那样的一个人，即使死于非命，也一定，是坚持着，倔强地走完最后一程的。

鸭蛋窝在基地里什么都不听不管地独自练习了几天，辅导员听说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来过学校了，打电话提醒他下个月的期末考试。他回答说第二天就回去上课。

他不知道的是，漩涡把他卷进的，至今还不是最底。

&ldo;回来啦。&rdo;安洋说了一句，跟他在空荡荡的大教室里间隔着一个位置坐下。

鸭蛋看看她，点了点头。&ldo;之前没回你消息……&rdo;

&ldo;我也没想着你能回。&rdo;她说，&ldo;只是觉得应该给你发点儿什么。&rdo;

&ldo;我明白。&rdo;鸭蛋把视线固定在面前摊开的书上，轻轻点头。

&ldo;那我去前面找位置坐了喔。你这阵有什么事儿的话我能帮上忙的，随时……&rdo;

&ldo;上完课我在楼后边等你。&rdo;他打断她。

安洋愣了愣，最后&ldo;嗯&rdo;了一声。

初夏的湖边，蚊子在昏黄的灯光里打着转转，慢跑者塞着耳机，嘴里呼出有节奏的热气，年轻的情侣们沿着湖边慢慢地散着步，安宁祥和，仿佛都在盼望时间能够暂停在此刻。鸭蛋看着面前走过的同龄人们，突然想，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就是人习惯了自己或繁复或平庸，或柴米油盐，或孤独寂寞的生活。

安洋找到他之后，静静地在旁边另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她跟他离着快一米远，也只是看着湖面，不开口说话。过了会儿，他扭头：&ldo;坐过来好不好？&rdo;

她起身，坐到他那张椅子上。

&ldo;你心里清楚，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吗？&rdo;他问。

她摇头。

&ldo;我也是。我总想，人生就一步步来吧，做好手头上的事儿，完成想做的东西，就是挺有意义的人生了。但是樽哥就不是的。&rdo;鸭蛋看着天空，说着。&ldo;我刚开始比赛没多久就看了场他的比赛，当时我特别不喜欢他们队。我一直以为他也就是那种为了赢，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人。&rdo;

&ldo;后来呢？&rdo;

&ldo;后来有次我们俩，集体野营的时候为了找人，一起进了林子里去。他说地上好像有蛇，就拉着我，让我跟在他后边。当时我心里真嘀咕，觉得这哥们儿肯定平时勾搭女孩儿多了，成习惯了。没成想，他后来也一直对我那么好，把我当亲弟弟似的。&rdo;

鸭蛋弓着身子，看着自己的手掌。&ldo;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跟他当兄弟。他就是我很不喜欢的那种被迫赛车的人。他赛车就是为了出名，这样才能有人找他录节目拍广告，才能挣钱。但是我知道，他想挣钱，就是想尽快有自己的生活，能够不被外界干扰地读书，最后去做他想做的事情。&rdo;

&ldo;你是说，开农场吗？&rdo;

鸭蛋点头。

&ldo;说实话，我第一次听见什么开农场，我觉得这哥挺浪漫的，但又怀疑他是不是太乌托邦幻想了。直到他告诉我，为了有一个农场，他要学什么，毕业之后要到哪些地方去实习，要上哪儿去筹到多少钱，要办什么手续。我才知道他是真的有梦想的那类人，比我这种埋头只知道赛车的人好得多。&rdo;

&ldo;是很帅。&rdo;

&ldo;可这世界还是太不公平了。你说他，多好啊，从小就一直一个人，熬了二十几年，眼看着一步步地，真正属于他的生活就要开始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吵架，一块石头，这几年对我最好的哥们儿，就这么没了。&rdo;鸭蛋说到这儿，拿手背蹭了蹭眼睛。&ldo;凭什么啊……&rdo;

安洋盯着他，小心地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ldo;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啊？&rdo;

&ldo;你？&rdo;她以为自己听错了。&ldo;你没有做错啊。&rdo;

&ldo;那怎么，他们都走了呢。&rdo;他拿手掌用力地搓着自己的脸，&ldo;当初要不是我死活想进青标队，楚轩不会那么拼命想帮我，最后才冒险出了车祸，再也赛不了车。要不是我死皮赖脸一次两次地劝吴炎去拍那部赛车电影，他也不会出事故截了肢。是不是，我就不该有朋友，就该跟小时候一样，一个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