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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纤毫的痕迹（第1页）

对圣战大军补给线骚扰初期的每一场战斗都是歼灭战。

由于护送粮草的部队本身也要消耗大量的粮食，而蛮族的补给线又很长，在未料到敌人有能力对玛斯沃尔大陆腹地的补给线进行攻击的情况下，安东尼不可能派遣大部队全程护送粮草，他采取了在各运量线路分设中转站，然后仅以小股兵力沿途护送的运粮方式——于是，那些以百夫长甚至是十夫长带队的蛮族士兵就成了伊甸三枪队在战争初期获取经验的最佳对象。为了保证净土传送阵体系尽可能晚的暴露，三枪队的每一支攻击小分队都配备了剪径队高手，他们的专职就是确保不让任何一个敌人漏网——在初期，这项任务被完成得非常出色，蛮族数十支押粮小分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玛斯沃尔的群山之中，没有人知道是野兽还是敌人袭击了他们。

然而，面对十数人、最多不足百人的蛮族小股部队，伊甸三枪队士兵初期的伤亡数目仍然超出了老匡的预料。在一个隐蔽的临时指挥所中，老匡正在仔细地翻阅一册沾满了血迹的小本子，那是一位名叫麦考利的伊甸三枪队士兵在战斗间隙偷偷写下的。在伊甸军纪中，写日记是严重的违纪行为，而携带日记出征更是罪不可赦，因为日记一旦落入敌人手中，轻则可能暴露部队的编制、构成和训练方法，重则可能暴露连日来的行踪，甚至有可能让敌人推断出大部队的整体作战部署和战略意图——然而，无论麦考利犯下的罪行有多么严重，三枪队的带队军官现在也不能对其依法处置了，因为麦考利在一场五天前结束的战斗中受了重伤，至今昏迷未醒。在运送他和回伊甸治疗的过程中。麦考利的同伴发现了这本日记，并按照军规层层上交，最后放在了老匡的面前。

一页页地翻看着这本染血的日记。老匡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二一零六年十月三日。雨。果园里的蕃果终于要熟了！按照去年的行市，在收获祭大集上卖掉它们，我就可以还清所有的欠债了！能把推车换成拖车，再买一头健壮的黄牛拉车，这样在农闲季节我也可以挣钱！今年过年，我还要给朱莉和孩子们买几件新衣服！一直漏雨的屋顶也有钱修了！感谢女神赐给我们的丰年！感谢女神！”

“二一零六年十月十日，晴。今天的一车蕃果卖了三枚银币，索伦家的蕃果也卖了个好价钱。我真是太高兴了！晚上和索伦一家一起喝了酒，回家把孩子哄睡后，我又趁着酒劲和朱莉一连做了三次，好久没有看到朱莉这么兴奋了！熟睡的她脸上还带着红晕。虽然累得要死，可我一点都不想睡觉，后天再卖一车蕃果，我就可以去买牛和拖车了！”

“二一零六年十月十四日，晴。我终于有了自己的拖车和牛！两枚金币虽然是我一年的收入，可是值得！那是伊甸尤德尔牧场的牛啊！膘肥体壮，搂着它粗壮的脖子。感觉比搂着朱莉的腰还要过瘾！有了它，今年冬天就可以去挣钱了！”

“二一零六年十月十六日，晴。昨天索伦被打了。可怜的兄弟。被抬回来一天一夜还没醒，索伦大嫂已经哭晕过去两次，朱莉一直陪着他们。听说是收获祭市集上的士兵打的索伦，他为什么要去招惹士兵呢？仁慈的女神，保佑他早一点醒来吧。”

“二一零六年十月二十三日，阴。今天是我最倒霉的一天。早晨去集市的路上，被毛贼偷走了我的钱袋，下午到了市集，又遇上了克伦威尔公爵的士兵！我跑慢了一步。满满一车蕃果都被士兵征用了，连带着我的拖车和牛。十个铜板。他们只扔给我十个铜板！我的牛和拖车就要值两枚金币啊！可是我不敢争辩，索伦就是因为和士兵争执而被他们打伤的。我只能捡起地上的铜板。眼睁睁地看着士兵把牛车拉走。女神啊，我该怎么办？我不敢回家，我怕回去看到朱莉绝望的眼神。完了！牛没了，拖车也没了！我该怎么办？！我是个男人，可我却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养活，我还活着干什么？女神啊，救救我吧！”

“二一零六年十一月十九日，晴。索伦疯了！他居然打算偷士兵的武器去卖！他不想活了吗？朱莉坚决不让我去，我也拒绝了索伦的提议。可是如果不去的话，今年冬天朱莉和孩子们吃什么呢？女神在上，请给我这迷惘的人指明一条生路吧！”

“二一零六年十二月十四日，大雪。今天早晨我是被冻醒的，出去转了一天，没挣到一个铜板。炉灶是凉的，床也是凉的，朱莉还穿着单衣，小麦仑已经病了，躺在床上发起了高烧。再不想办法，不仅是孩子，连我们大人也要被冻死。仁慈的女神，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

“二一零六年十二月十八日，雪。昨晚，小麦仑没能撑住，在朱莉的怀中死去了。他才只有四岁啊！高高在上的女神，你的眼睛被乌云蒙蔽了吗？你没有听到我的祈祷吗？我究竟做了什么孽，要让我的孩子遭受这样的惩罚！也许，我应该考虑一下索伦的提议？偷窃是重罪，可是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我的心跳得厉害，手也抖得不行，可是，毕竟朱莉和孩子们穿上了棉衣，吃上了面包！该死的sewerrat（注：俚语，指黑市商人）！那柄阔剑最少值三枚金币，可是他却只给了我和索伦三枚银币！愿女神诅咒他永远阳痿！哦，今天是二十四日，我没敢和朱莉说实话，但从她担忧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女神啊，请原谅我的罪行吧……”

“二一零七年一月四日，雪。今天市集发生了暴乱，一名士兵被愤怒的市民杀死，但是随后。整个市集都被赶来的士兵血洗了。我和索伦没有冲上去，而是趁乱又潜入了军营，运气真好！我们又找到了两柄匕首和一面小圆盾！”

“二一零七年一月十五日。雪。昨天夜里，克伦威尔公爵的士兵烧光了我们的村庄。家。没有了……朱莉被奸污了……该死的士兵！该死的克伦威尔！！该死的生活！！！该死的神！！！！”

“二一零七年二月十二日，雪。该死的老天，又下雪！朱莉麻木而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这是我度过的最寒冷、最漫长、最绝望的一个冬天！我要诅咒这个世界！我再不相信任何的神明！”

“二一零七年二月十五日，阴。今天听其他脚夫说伊甸王国正在征兵，如果选上，一个月有两枚金币的月饷！这可能吗？我和索伦都半信半疑，要不要去试试呢？我和索伦的身体都很壮实，应该能通过选拔。但是如果选不上。传送费会花光我们所有的积蓄……”

“二一零七年二月二十五日，晴。我通过了选拔！虽然没通过集训还不能成为正式的士兵，但我拿到了免费的毯子和面包！天呐！我是在做梦吗？伊甸的官员和善得就像天使！我要赶紧把朱莉接来，还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索伦！索伦比我还要灵巧！健壮！有力！他一定也会通过选拔的！朱莉，朱莉听到这个消息会笑吗……”

“二一零七年四月二十二日，晴。该死的！我终于知道伊甸士兵的月饷为什么这么高了！集训的这几十天，我天天都累得倒头就睡，腿肿得磨破了皮，手抖得拿不起汤勺……可是我一定要通过集训！昨天，又有两名没通过体能训练的士兵被辞退了。那意味着每周的安家费将会减半！决不！我绝不会再让朱莉和孩子们受冻挨饿！为了朱莉，为了孩子们，我一定要通过集训！我要穿上伊甸的军装。拿到两枚金币的月饷！”

“二一零七年五月一日，晴。今天是发饷的日子，拿到手中的，是印有肥猫图像的伊甸铜币。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金币呢？离考核还有六十天，可是我觉得一天也熬不下去了！今天开始第二阶段的训练，换了一个名叫lee的教官，我几乎要崩溃了，那个魔鬼教官就是想折磨死我们！扛着三百磅重的原木起座，把头埋在混合着大粪的泥浆里憋气……索伦和我的感觉完全一致。每一个训练科目都让我们感到恐惧和绝望，那不是人所能完成的！哦……虽然那个教官跑在前面。扛着两倍重的装具，却连粗气都没有喘一口……他不是人。我敢肯定……老天，简直无法想象今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二一零七年五月五日，晴。我绝不会容忍教官的羞辱！他说我们天生就是一群只配与大粪为伍的蛆！他说我们即使在床上也没有雄起的力量证明自己是个男人！他说我们没有一个能通过考核，没有一个能成为保护妻女的男人、保卫家园的伊甸士兵！他说我们只配回去扛粪叉、挑大粪！说什么主动退出！我才不要！我一定要通过集训，通过考核！我要穿上崭新的军装站在他面前，站在朱莉面前！我要向世界证明，我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伊甸士兵！”

“二一零七年五月十五日，晴。今天负重跑的时候我失去了意识，大约有十五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吧……反正我想我是晕倒了，可他们却说我从未倒下，也没有掉队，一直跟着队伍在跑。这是怎么回事？人失去了意识，还能继续奔跑吗？”

“二一零七年五月二十五日，晴。我已经彻底麻木了。胳膊和腿都不再疼痛，自己好像变成了机器，只要lee教官下令，全身的各个部件自己就会运动……说起来，这感觉倒是不错，至少训练不再那么痛苦了。训练量还在增大，我以前从未想到过，自己的身体竟然里蕴藏着这么大的力量……”

“二一零七年六月一日，晴。lee教官承诺，再过一个月，如果通过集训的话，我们就会成为正式的伊甸士兵，到时候会下发正式的军装。饷银，配套的家属宿舍，还有一天的假期让我们探家！太好了！到那天。我要穿上挺拔的伊甸军装，亲手将黄澄澄的金币交到朱莉的手中！哈！两枚金币！朱莉和孩子们会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仰慕我啊！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伊甸士兵，我能用自己的双臂为她们撑起一片天空！”

“二一零七年六月二十日，晴。天气热得像蒸笼，已经午夜了，仍没有一丝风。可我还是坚持每晚与索伦一起去训练场给自己‘加料’，索伦这家伙比我练得还疯！我坚信，我们俩一定能通过十天后的考核，lee教官说的对。只要相信自己，身体里的潜能就是无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