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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第2页）

&ldo;这算什么？&rdo;桂少奶奶忙摆了摆手，&ldo;我就是出个人坐在那里，给你镇镇场子么。&rdo;

她是官宦人家的主母，对白事中迎来送往，礼仪上的讲究本就相当了解。和焦梅略说了几句，便连着焦鹤一道，给不断过来致祭的宾客们安排坐处。‐‐因宾客实在是太多了，光是招呼宾客已经是消耗了许多人手，桂少奶奶和王太太商量了一番，又和蕙娘打了声招呼，便回王家运了许多人来，在后厨帮忙等等。

四太太、蕙娘、乔哥并权仲白、三姨娘、四姨娘等人，从早到晚都要轮班在灵堂前守候，白天是要陪跪陪磕头，晚上是要守夜。实在非常吃力，才只两个晚上，连蕙娘都有些吃不消。四太太就更别说了，勉强支持着露了几面，泰半时间都被权仲白关在后堂静养。蕙娘一人又要全礼、又要管家，内外消耗，早已疲惫不堪。

等到第三天下午，王辰和文娘终于赶回京里，两人都换了素服，沤了深深的黑眼圈，文娘睁着一双凄惶的大眼，进屋后立刻就把蕙娘给替下来了。

&ldo;我陪着跪一会儿，你去休息吧。&rdo;她说，&ldo;你的脸都尖了！&rdo;

蕙娘此时也实在累得不成样子了，她没有多加客气，便被人架了下去。此后几天，都和文娘一道换班守着：老爷子出殡前这七天，登门致祭的宾客足有两三千人，一直到出殡前夜，焦家人都几乎片刻不能休息。

到底天热，虽然动用大量冰块，但到第四天上，老爷子的尸身已经开始淌水了。众人都道不能再等，必须立刻封棺，在出殡前这天晚上，就算灵堂里点了再多檀香，也有一股遮不住的味儿隐隐地透出来。桂少奶奶和四姨娘、蕙娘商量了一番，就把致祭下跪的蒲团挪到了当门处，众孝子孝女都到灵棚里守夜。

王时、王辰两兄弟和权仲白一道在前头迎了陪出殡的男客，进来上过一柱香，便让到小院里休息听戏，四太太和王太太、方太太一道招呼女客。还没过初更，陆续就有人来，等到三更时分，焦家偌大的前院，已经是满满当当，没有几个空屋子了。又要把后花园开了，陆续往里安置客人。桂少奶奶在里头坐镇帮忙管着后勤，蕙娘便带了弟弟妹妹在灵前候着宾客们过来。

屋内毕竟要比较憋闷，众人挪出来以后，被凉风一吹，倒都觉得畅快了许多。虽说蕙娘等女眷已不能不暴露在来致祭的宾客们跟前，但此时也不是讲究避讳的时候，众人也都不在意。蕙娘拿手绢扇了扇风，见文娘下巴也尖了不少，便道，&ldo;你也累了吧？等明儿出过殡，让王辰先回去好了，你在家里多住几日，也陪陪母亲和姨娘们。&rdo;

文娘点了点头，转头望了屋内油光发亮上了不知多少层漆的木棺一眼，摇了摇头，低声道，&ldo;这才几天，魂没了，皮肉便都化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有个长性儿呢？&rdo;

论理，人死了也就和猪狗一般，这么热的天气肯定烂得快。但要亲眷们接受这个事实‐‐几天前还说说笑笑的亲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正在腐烂的尸身，却又殊为不易，蕙娘也随着妹妹摇了摇头，见乔哥又低下头去擦眼泪，便摸了摸他的后脑，道，&ldo;别想啦。&rdo;

乔哥闷闷地应了一声，文娘道，&ldo;我都回来这几天了，也没和你好好地说话……&rdo;

她顿了顿，声音里也带上了哽咽，&ldo;大家都忙忙乱乱的，我也来不及问，祖父给我留下了什么话没有？&rdo;

蕙娘心底一片冰冷，口中却道，&ldo;留了，让你在夫家小心谨慎、好自为之。&rdo;

文娘点了点头，念念有词、翻来覆去地将这话玩味了几遍，方才长叹了一口气，笑中带泪，&ldo;爷爷总是这样严厉，都要撒手了，还没句暖话儿。&rdo;

蕙娘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勉强一笑，道，&ldo;他就是这样，给乔哥留的话，更是严得不成‐‐&rdo;

见文娘有几分好奇，便道，&ldo;你自己问他吧。&rdo;

文娘果然就弯□子去问乔哥，两姐弟咕咕哝哝，也不知在说什么私话，此时人终于也都渐渐到齐了，宾客们渐渐减少，蕙娘束手在灵前站着，也能得些清静。过得一会，方有两人进来，给老太爷上香。蕙娘正要下拜时，那两人已走到灯下‐‐即使是她，也有点吃惊了。

何芝生、何芸生兄弟，和焦家人曾经是相当熟惯的，七八年没见面，也不至于就认不出来了。只是以何家和焦家现在的关系，连杨阁老都来得，他们家却不大来得。这满屋子的焦党见了何家人，还能给好脸色？不当面吐唾沫都算是客气的了！

何芝生还是老样子，古板方正，同跳脱的弟妹没什么相似之处。他先给老太爷上了香，才对蕙娘歉然道，&ldo;一家人都在外地，赶不回来。只有我俩兄弟本来就在上京路上，闻讯快马加鞭方才赶到，可明日却有要事，不能送殡了，还请少夫人见谅。&rdo;

蕙娘这才松了口气，忙说，&ldo;这也没法，心意到了就好。多劳你们还要跑这一趟了。&rdo;

两人客气了几句，何芝生忽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一边何芸生亦低声慰问了文娘几句，两兄弟遂拱手辞去。蕙娘、文娘目送他们背影，不免也是感慨万千：十年前，她们都大有可能嫁给两兄弟中的一个，文娘和何芸生的婚事，何家起码提了有六七年。可现在，两家恩断义绝，除了何莲娘以外，何家已从两人生活中淡出不知多久。现在再看到他们，怎叫人不起今昔之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