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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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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尘埃落定之后，千叶整个身心完全放松下来，躲在自己房间睡了个昏天黑地。

再睁眼，已是月上初天。她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出了房门，走走停停，就到了谷内后山的那片桃花林。

蝶谷的桃花林与别处不同，花期格外的长，几乎有八九个月份都在桃花纷飞蝶舞蹁跹，美轮美奂，好看极了。偏偏蝶谷外用作阵法的桃花林，花期更长，只有极寒的一段时间会落花落叶，整个树干光秃秃的，但是过了年，很快又会钻出新的花骨朵。

莫说千叶，就连无方自己都解释不清这种奇异的景象。

千叶驻足在新立的两个坟包前，手指轻轻抚过半人多高的石碑，拭去上面薄薄的浮沉，看着坟茔周围被收拾的干净有序，石碑前摆放着几盘新鲜的瓜果，两侧还束起几朵黄色的不知名的小花。

千叶欣慰地点点头，抬头望向不远处两间简陋的茅草屋，那里还隐隐泛着微弱的灯火，总算这两个丫头还多少有点福气，也算得遇良人，却……

一间屋子的房门轻轻打开，走出一人，正是之前主动提出为听琴依云守灵的年轻男人。他怀中端着一个木盆，似乎想要出来打水。

抬头一看，便注意到了坟前的一个熟悉的身影，轻轻走近一看，登时一惊，慌忙扔下木盆，对千叶直直地跪了下去，重重地叩头，“拜见公子！小的不知公子深夜来此，未能提前相迎，还望公子恕罪！”

千叶温声道：“起来吧。我也是一时兴起才想到这儿来走走，没必要知会你们。你不必紧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理会我。”

男子站在原地低着头不敢动。

千叶噗嗤一声笑开，“难道本公子很令人害怕吗？怎么你每次见我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好像我会吃人似的。”

男子低头又后退了两步，“公子身份贵重，小的卑贱如泥，不敢冲撞亵渎公子。”

千叶愈发无奈地摇摇头，这小子明显就是在客栈做跑堂迎接三教九流的人，低声下气惯了，无论见了谁也习惯放低自己三分。

像这样的人，也只有依云这样真正善良仁心的医者，才能真正攻进他们的心防，让他们记一辈子。

千叶叹了口气，若是依云能够她走到最后，定也会有无数年轻俊杰争相上门求娶。江湖多年，依云手下救治的人数不胜数，肯定暗暗将她记在心上的人也不止这一个小跑堂。

这个小跑堂也是有心，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忘恩。

此时，另一间茅屋颤巍巍的小木门也缓缓打开。门内站着一个双十出头的男子，一身孝衣，一头长发随意扎起，同样用素色发带固定。

他轻轻从门内走出，迎着千叶的方向，缓步而来，至千叶身边，非常标准地躬身行了一个见礼。

千叶总算看清了此人的模样，大大的眼睛没有神采，一脸的落寞萧索，脸型瘦削，隐隐露出了颧骨，浑身上下却透出几分文气，像个读书人。若不是一身的颓靡之气，这皮相也该是不错的。

他不是在员外家做长工的吗？在千叶印象中，做长工的怎么也该是个精壮有力的汉子，哪像眼前人，就连袖中的双手都相对比较细嫩，不像是长期做工的手。

不等千叶发问，男子率先自我介绍，“在下乔文治，见过千叶公子。”

千叶侧目，“你就是听琴的那个青梅竹马？”

乔文治纠正，“是未婚夫。千叶公子口中的听琴本名乔温然，是乔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她曾多次来信，说的最多的就是她的公子如何如何了不得，如何如何待她好。她还说，不待许久，便会回家，同我完婚。可我最后等来的，居然是她的讣告。”

千叶听出他话中的怨怼，叹了口气，拱手对乔文治郑重回以一礼，“是我千叶对你们不起。你对我有怨，也是应当。不论听琴还是乔温然，她都对我付出了太多，把最美的青春年华都消耗在我身上，最后我却没有办法回报她一分一毫。我知道我说什么没用的，我只能说，万分抱歉。日后所有难处，尽管来蝶谷寻千叶，千叶必万死不辞。”

乔文治见她一片真诚，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公子言重了。我乔文治也不是不识大体的小气之人。我知道，然儿跟着公子，做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有风险有牺牲，都是正常的，即使不是然儿，也是旁人。说起来，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眼神一柔，望向听琴的坟茔，神色缱绻不已，“本来我是打算将她带回家乡以我乔文治的妻子的身份安葬的，但是她曾经不止一次跟我说过，她希望日后与我成亲之后，带我来蝶谷定居。她说，她不想离开她家公子，哪怕是死，她也想死在蝶谷，能一直陪着公子。”

千叶一听，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温热的湿润涌上双眼，模糊了本来清晰视线，再也忍不住撇过头去，任眼泪簌簌而落。

她就说她身边的都是一堆傻姑娘！自己又不是真正的男子，跟着自己有什么前途？千叶也一直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么好，让这群傻姑娘这么死心塌地地连自己都不顾了。跟着自己这么多年，这几个傻姑娘又真正得到了什么，危险，忧虑，朝不保夕，风餐饮露……

可她们从未对自己抱怨过一句，永远都是那样恭恭敬敬地跟在自己身后，听候自己的使唤。

千叶随意对两人摆了摆手，便连忙落荒而逃了。她不敢在旁人面前哭，生怕让人看轻了千叶公子。

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却见祁杨竟出现在她房门前，踟蹰着要不要举手叩门。

蓦地听到身后的动静，祁杨转过头来交到千叶陡然一惊，出声：“千叶？这大晚上的，天又这么冷，你去哪里了？”

千叶稳下情绪，发问：“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祁杨默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千叶扬了扬手，“那就进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