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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张水根亲临黄棣村（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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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黄家这头，堂屋里此时挤满了人，连门口也聚了不少，除了本队的社员，另外三个生产队也来了不少人，社员们群情激愤，嚷着要替金生讨个公道，去和汪东林说理。

一会儿，徐才根和大队里的几个干部也来了，他们挤进屋子，听讲了事情的经过后，徐才根动情地说：“金生兄弟啊，倷有天大冤屈，也弗应该寻死路啊！要真出事体，哪哈对得起一家老小？”

徐才根和大队干部，连忙安抚黄家众人。安抚一会后，看见出工时间快到，于是劝众人散了，赶快出工去。这时有人大声喊：“伲要替金生兄弟讨公道，呒没说法弗出工！”又有人嚷：“要汪东林上门来赔礼道歉！”

在嚷嚷的当儿，有几个人走到徐才根面前，纷纷卷起裤脚，亮出了浮肿的腿，他们责问徐才根说：“公社还管弗管伲社员死活？”还有几个妇女哭出了声，跟着七嘴八舌地诉苦，混乱中人群里有人喊：“我伲弗吃饱弗出工！”

徐才根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众人安静下来，他大声说道：“我明白大家格苦衷。我也有一家老小，也是吃弗饱啘。我家主婆……”徐才根说时动情地抹一下泪，接着说道：“我家主婆为了让我多吃几口，自己天天饿肚皮，现在也浮肿哉。”

众人闻言即刻不出声，徐才根向大家抱拳作揖，说道：“我对弗住大家，但是我会向大家有个交代。我已经去公社反映过几次，现在我决定去县里，去为大家讨个说法。”

徐才根说完就要出门，柳氏拉住了他，哭哭啼啼说：“才根啊，倷弗能去，当心犯错误。”徐才根猛一跺脚，说道：“我怕迟早要出人性命。婶婶啊，我一定要去，我要对得住自己良心，对得住一村老小。”他说完后，立刻出了门。

目送徐才根走后，众人才渐渐散去，留下两个妇女陪着彩凤，小狗和兴元陪着金生。这一天，第二生产队的社员，几乎没有人去出工，福泉连出工的钟都没敲，大家等着徐才根讨说法回来。

徐才根当天没有回来，第二天吃过午饭，仍不见他回来，柳氏心头七上八下，村里的人也开始为徐才根担心。社员们顾不得出工，聚在一起悄悄议论：徐才根可能被县里当坏人抓起来了，倘若真如此，又该如何是好？他毕竟是为全村老少去出头的。

柳氏一下午坐在门口纳鞋底，不时抬头望一眼桥上，巴望徐才根的身影出现。许家好婆这时进门来，柳氏叫了声：“老姐姐：倷来哉。”连忙起身搬凳子，许家好婆坐下时眼泪直淌，开口喊了声：“妹子啊……”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昨天早上就知道黄家出了事，只是碍着自己的身份，不敢贸然上门来。此刻黄家没有外人，终于来上门了。

柳氏见来了可说知心话的老姐妹，忍不住又哭起来，边哭边说昨天早上，自己从佛堂里出来后，如何一阵心跳，如何一阵眼皮跳，又如何寻找到金生，说要是再晚一、二分钟，金生的命真归黄泉了。

许家好婆听柳氏说了经过，连连点头说：“好人自有好报。倷平时积德啘，紧要关头，菩萨肯来照应倷。”她说话时想起了什么，从围裙袋里摸出半条云片糕，递到海福的手里，说是贵田带回来的，只剩了半条。

柳氏连忙让孙子道谢，海福说了声：“谢谢好婆。”马上和海珍一起分吃，海林也上前讨了几片吃。

柳氏和许家好婆说话时，徐才根的女人玉灵，急匆匆赶来了，许家好婆见有人来，于是辞别回家。许家好婆刚出门，玉灵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出了声，嘴里说：“婶婶啊，伲才根闯祸哉！”

柳氏心头一哆嗦，忙让玉灵坐下慢慢说。玉灵边哭边说：“才根出门到现在朆转来，一家门急得头头转。今朝听见有人说，伲才根捉起来哉。婶婶啊，事体肯定弄僵哉！小狗昨日拿汪文书一顿生活，听说一顿生活夯得蛮结棍，血出仔弗少。汪文书是公社书记侄子，才根迭个辰光去讨说法，阿是自寻死路？”

玉灵说着连连跺脚。柳氏听玉灵这么说，心里倒稍稍松了口气，劝她说：“玉灵啊，事体还朆弄明白，覅相信别人瞎说。再说才根是共产党员啘，还是村里大队长，是好人还是坏人？大家分得清爽。”

黄纪元躺在铺上生闷气，听见玉灵在堂屋里哭嚷，于是翻身起床，走进堂屋说：“玉灵啊，倷放心好哉，人民政府也有皇法，才根又朆犯法。”玉灵抹着眼泪问：“纪元伯伯：伲才根到现在呒音信，要真出啥事体，哪哈办呢？”

黄纪元想了一想，回答玉灵说：“我相信才根弗会出事体，要是真有啥事体……”他拍一下胸脯，大声说：“让我到县里去寻张水根，一定要去讨个说法。”

玉灵来黄家的目的，正是要听见这句话，不等自己说出口，黄纪元已拍胸脯允诺，心里一下安定了许多。黄纪元和柳氏安慰了她几句，同她商议定了，如果天黑不见徐才根回来，第二天让人去公社和县里打听消息，到底该如何办？大家要齐心协力。

送走玉灵后，柳氏和黄纪元陷入了沉默。俩人都感到心头沉重，徐才根虽然是为全村人出头，但事情毕竟是金生引起的。徐才根如果真出事，如何对得起他？黄纪元心头烦躁，坐在桌前闷头吸烟。

金生坐在自己父亲的身边，手里捧着水烟筒，耷拉着脑袋不吱声。他明白自己闯下了大祸，因为自己的一时想不开，不但惊动了整个村子，而且还连累了徐才根，此时他感到后悔。

直到天快黑了，村里仍不见徐才根的身影出现。彩凤和海祥去食堂打来晚饭，黄纪元胡乱喝了一碗麦糊，想出门去找金水土和福泉他们，商议明日该办的事情。他打开闼门，脚刚踏到门外时，突然一下惊呆了。

门外出现了张水根的身影，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张水根快步上前，叫声纪元伯伯，一把握住了黄纪元的手。

柳氏闻声朝门口望去，她一下子激动万分，迎上前说了声：“水根：倷来哉！”一边眼泪扑簌簌直掉。张水根拉着柳氏的手，让她在桌前坐下，说道：“婶婶啊，我对不住你。来县里两年多了，到今天才来看你。”

柳氏说道：“倷工作忙啘，婶婶弗会怪倷。”金生上前和张水根打招呼，张水根握住他的手，大声说道：“金生兄弟啊，我要批评你，你太傻了，一点点委屈就想走绝路，不应该呀，有理可以说理，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金生此时觉得惭愧，只得连连点头。柳氏抹着眼泪问：“水根啊，事体倷也晓得哉？”张水根回答说：“我知道了，徐才根同志把问题都反映了。”黄纪元连忙问：“徐才根人呢？”

张水根见黄纪元神情紧张，连忙说道：“放心吧，徐才根同志和我一起来的。他正在大队部布置，今晚我要在村里开一个现场办公会。”他想起刚才进村时，有人反映村里传言徐才根被抓了，于是大声说：“徐才根同志是个好党员，好干部。如果所有的生产队干部，都能够向他看齐，社员会少受许多苦。”

柳氏和黄纪元听了，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张水根一眼瞧见，彩凤怀里抱着的海福，连忙问柳氏说：“他是你上海的小孙子？”柳氏点了点头。张水根让身边随行的人，从挎包里拿出一小包红糖，还有一小袋米，交到柳氏的手里。那位同志还向柳氏解释说：“现在大家的口粮都很紧。张副县长的爱人刚生完孩子，这是他部队里的老战友捎来的，留给您孙子熬粥喝吧。”柳氏捧着那一小袋米，嘴里连声道谢。

张水根告诉柳氏和黄纪元，他昨天下午在县里见到徐才根，听了他的情况汇报后，留他在县里住了一夜。因为第二天上午县里正好有个会，是公共食堂引发一系列问题的调研会议，为了让干部听听来自基层的真实情况，正好让徐才根在会上介绍村里的食堂，以及最近劳动生产的情况。县里也感到问题严重，会后分了几路人马，去问题比较突出的公社食堂，自己这一路来到了黄棣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