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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七公子来江南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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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真正植梅之人，做不了假。”

薛夫人想起梁照水以身护梅时的神情，彷如很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个傻小子，就跟现在的这个小花农一样，也是连命都不要的保护一株梅，当时她笑他傻，笑他痴。

“世间上品的梅花本就少，得遇一株，便是幸事。小姐，您踩到它的根须了，请您让开。”

“在我心里，梅与人，一样重要！”

在寒冷的齐鲁大地上，他的出现，便是一道阳光，照得她全身暖暖的。哪怕这么多年过去，薛夫人一想起那植梅少年时，眼神仍然是柔和的，不再是刚刚那么冷漠无情。

“夫人，您还年轻，您这一辈子还很长，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眼下大人对您还好，可一旦您相貌丑了，您膝下又无子嗣，您日后该如何在府里立足啊！”周妈劝道。

“我的心思，旁人不知，您还不知吗？这辈子，我都忘不了。只可恨，心善没好报，上苍不公。”

薛夫人神色又开始恍惚起来，年年孤山赏梅，年年音讯了无，这些年，她既期盼着他能出现，也期盼他莫要出现。

梅郎，当年你送我的粉妆台阁，在它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有个叫照儿的小花农出现了，说能救活它，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也还活着，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还活着。

薛夫人的眼神落在这个院子里满地花叶狼藉的梅花上，除了厌恶还是厌恶，虽然她骂了薛柔，但薛柔的做法大快人心，若不是她身为通判府主母，身份禁锢，她也恨不得拿起鞭子甩向这满院的梅花，任这薛耀恶贼送她再多再名贵的梅花，在她心里，也远远不及那一株粉妆台阁。

周妈在一旁看着，也没有坚持劝薛夫人，若是能劝，这么多年早劝过来了。夫人的这道心魔，从当年出嫁起，就已经与她的命连在了一起，梅生她生，梅死她亦亡。

“夫人，今年七公子托沈公子送来了一株江南朱砂。”周妈放低了声音，回禀道，“沈公子说眼下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办，不便露面，便谎称是老奴乡下的远房亲戚，路过杭州才过来看看。”

“难为他还想着我，而我这个当姐姐的，总归是没用，保护不了小七，也救不了他。当年我出嫁，小七还只有这么高吧，追在我的花轿后面一直跑一直跑……也不知他怎么样了？”自从出嫁，薛夫人就再也没有回过娘家，一直住在江南。那个娘家，她是回不去了，当年嫁给薛通判，她就立誓跟娘家的父兄一刀两断。她那胆小的父兄，一怕佞臣，二怕无赖，一遇到事就只会逼她下嫁来解决，简直辱没了先祖的威名，和贵胄身份。

周妈道，“听沈公子说，我们七公子今年受了朝廷的恩典，被派到江南来了。等事情办完了，七公子就会来看您，以后啊，您就可以常常看到七公子了。”

“若是恩赏，七弟就不会不远万里来江南了。你们总是在骗我，想让我好过些。”

娘亲早逝，七弟一人在府中艰难过活，她当年肯出嫁原因之一也是为了换取无依无靠的七弟有条活路，薛夫人想起过往，心痛如割，活着啊，就是活着，这样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与一个恶徒同床共枕，被迫与他肌肤之亲，日日在忍受着煎熬中渡过，何时才是个头啊。

薛夫人转身回屋，临走时，吩咐周妈道，“将院子里的梅花都拿出去丢了！”

都丢了啊，周妈觉得很可惜，大人买来的这些梅花，价钱都很贵，一株梅都能抵穷人家好几年的吃食了。

“都丢了，我不想再看到！”薛夫人加重了语气，又对周妈道，“大人昨日送来的那些首饰、玉器，你若喜欢，也都拿去。”

薛夫人不管事，内宅中的事几乎都是周妈说了算，手中的权柄大了，巴结周妈的人多了，周妈对钱财的贪婪也越来难以抵抗，但薛夫人一贯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座通判府邸，本就是藏污纳垢之地，薛耀的钱来路不明，面上是勤政爱民，但私底下的勾搭多了去，贩卖私盐，杀人掠货，前一刻还在信誓旦旦说要为鸣冤的百姓做主，下一刻，那鸣冤的百姓可能就暴毙家中。薛夫人看得多了，听到得多了，便也麻木了。

“谢谢夫人。”周妈欢喜。

“只一点，莫要欺负这小花农。”薛夫人补充道。

周妈应了声是，心道，夫人莫不是瞧上这小花农了，论相貌，这小花农眉清目秀，比薛通判这大老粗顺眼多了，最重要的是，这小花农像极了夫人心里的那个人。夫人深闺寂寞，几多幽怨，每日过得浑浑噩噩的，若是瞧上这小花农，将人留在身边，谨慎些，倒也不是不可以。

周妈心里权衡了各种利弊，薛夫人这棵大树是绝不能倒的，否则她上哪里捞银子去，但也不能一味纵容薛夫人，万一闹出些什么事，以薛通判的暴戾，她这条老命也要搭上。

唉，夫人到底是年轻啊。

周妈等薛夫人进屋后，她唤来粗使仆妇，“把这些都收拾干净了，夫人不想看到这些被打烂的梅花，还有，今日的事，嘴巴都给把严了，若是让我听到有人乱嚼夫人和小姐的舌头，那么，芽儿就是你们的下场！”

“是。”一众仆妇、丫鬟们吓得忙应道。

“这两日，大人那里、大公子那里可否有什么动静？”周妈对薛夫人的忠心，那是没话说的，薛夫人什么都不管，周妈只能事事替她管着，府里的人和事，尤其是薛通判和薛大公子的一举一动，周妈更是上心。

“大人做事警觉，我们的人不能太靠近，大公子那里，老姐姐放心。大公子这些年对夫人极为敬重，每日晨起都会来院子外请安，之后他就在后花园内弹琴画花，看书吟诗，很是本分。”一个比周妈年轻些的仆妇道。

“但愿是真的本分。”周妈眼里阴狠，谁都不能伤害夫人，为了保护夫人，即使是错杀，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