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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2页）

&ldo;明人不说暗话，你怎么混到这份上的？&rdo;仝则问，&ldo;据我所知，三爷一向不会亏待手底下人。&rdo;

江世藩斜靠在椅子上，慢悠悠打了个饱嗝，&ldo;佟老板快人快语，我也就不相瞒了。不过在说我的故事之前，能否请您给我点……您也瞧见了，我身无分文。只要拿了钱，我明天一早立马就走。&rdo;

&ldo;你怎么知道，我对你的故事一定有兴趣？&rdo;啪地一响，仝则已拍了二十两在桌上，&ldo;拿了钱，即刻就走吧。&rdo;

江世藩眸光一亮，忙不迭先把银子揣了起来，又连连称谢，可就在这句话过后，他忽然开始哈欠连天，一个接一个，好半晌都停不下来。人也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慢慢开始往椅子下头出溜，鼻涕眼泪一起涌出，须臾已淌得满脸都是。

&ldo;佟老板，还得麻烦您，麻烦您再帮……再帮兄弟一把……&rdo;

他蓦地伸手过来，像是要抓仝则的衣襟，可眼神却根本聚不住焦。

仝则眉头拧紧，霍然起身，&ldo;你有烟瘾？&rdo;

江世藩已然涕泪横流，张口结舌道，&ldo;是是，我顶不住了，实在顶不住了，这才不得已……求求你，求求你给我口烟抽，救救我，救救我……&rdo;

仝则此刻有心把他丢出去，干脆拽起他的衣领，把人直往屋外拖。

&ldo;救救我，求你了，&rdo;江世藩不知哪里生出的气力，死死抱住仝则小腿不放，&ldo;咱们做个交换，我，我知道三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什么都知道。你看看我，看看，你总不想，将来落得和我一个下场吧？&rdo;

关键时刻，这话还是起了一点微妙的作用，仝则将人甩在地下，叫来吴峰，吩咐他去外头鸦片馆弄点烟膏子和家伙式回来。

等到烟枪点上，江世藩深深吸了一大口，在烟雾中眯起双眸，表情如醉如痴。

&ldo;好人呐，就冲你肯搭救，我也得和好好和你说说三爷的事儿……&rdo;

仝则不想听废话，反客为主道，&ldo;你以前是干什么的？&rdo;

&ldo;我么？是燕京学堂的学生，主攻船政，就是造舰船。家里也是世代书香，祖上还曾享过爵禄呢。&rdo;

&ldo;怎么认识他的？&rdo;

江世藩一笑，心照不宣的也用&ldo;他&rdo;这个字指代起裴谨，&ldo;你应该知道，燕京学堂是他资助的。学成原本该去兵工厂，可在那之前我设计了一艘战舰，刚好被他看中了。他亲自见了我，看我的设计图样，一边还带我去前线，听一线将士们讲述需求，后来就让我留在学堂，一面设计，一面辅助先生教学。&rdo;

仝则不大相信，&ldo;你才多大？能有这番成就？&rdo;

&ldo;我？我今年二十六了，说起来，当年可是有名的神童，&rdo;江世藩脸上泛起自得的笑，沉浸在昔日荣耀里，好一会儿才继续道，&ldo;十四岁啊，我就考进了燕京学堂。不过也难怪你看不出，我这人生得脸嫩，要不为这个，他又怎生瞧得上我。&rdo;

仝则轻笑了一声，&ldo;那么好好的体面日子不过，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rdo;

&ldo;还不是为了他。&rdo;江世藩咂吧一口烟，摇头叹道，&ldo;那时候，他说可以照顾我，给我资金，也给我出洋机会，还给了我地契房产，带我进京都的贵族圈。我是大开眼界啊。无限美好的花花世界就在你眼前，满眼都是数不尽的风流。&rdo;

他在一片烟雾里伸出一只手，半眯着眼指点江山，仿佛此刻还置身于曾经的繁华名利场中。

&ldo;可最风流的，还要属他那个人。任谁见了，都会被他迷住。出手阔绰，为人风雅，没有他不懂的，也没有他做不成的，他还在冉冉上升，身上军功卓著……偏又那么俊美，他看着你的时候眉眼弯弯含笑，还会用最温柔的语调说最好听的情话，凭你是铁石心肠，也一样会动容。&rdo;

&ldo;然后呢，他一抬手就能杀人，再一转身却会对你从容微笑，&rdo;江世藩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痴绝，&ldo;他是战场上杀戮无情的死神，却唯独是你一个人的情圣。&rdo;

仝则挑了挑眉，这形容虽有点夸张，但也还算传神，而江世藩口中的裴谨，他确凿是见过的。

状似无动于衷的听着，实则他的心内早已波澜壮阔的在暗涌，五脏六腑间盘亘着酸酸涩涩，那滋味没法形容，很是销魂，也很是陌生。

&ldo;后来呢？&rdo;仝则接着问。

&ldo;后来，怪我缠他缠得太紧，总想要他给我更好的身份地位，甚至给我一个名分，只和我一个人在一起。他很喜欢精致伶俐的少年，也喜欢栽培他们，不过一向讨厌那种女里女气的。嗳，想搭上他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是防不胜防，再后来，我就被人暗算了，&rdo;江世藩指了指手中烟枪，&ldo;沾上了这玩意，他为让我戒烟，生生把我锁起来关了五天，那会儿真像是死过一回。可惜啊，原本是戒了的，架不住心里痒痒，出去没多久就又抽上了。&rdo;

顿了下，他忽然一笑，&ldo;其实他不懂，鸦片膏子是唯一能帮我忘掉他的东西，要不是靠这玩意儿，我怎么熬得过去，那些个被他弃如敝履的日日夜夜。&rdo;

仝则听得心悸，明显是不大痛快的心悸，&ldo;他应该给过你钱吧？&rdo;

江世藩点头，&ldo;给过，很多。足够我用半辈子的了。可这玩意耗钱啊，没办法。&rdo;

他幽幽叹口气，破罐破摔似的一笑，&ldo;我说了这么些，你听明白意思没？他喜欢人聪明懂事，最讨厌人死缠着不放，别心存非分之想，自以为可以和他一生一世。他这人，就像眼前这一道道的烟，美轮美奂，借着他，你可以腾云驾雾，直上九霄，但永远别指望能抓得住他。&rdo;

眼见他神色愈发迷乱，估摸是鸦片烟开始起效了，仝则道，&ldo;说完了么？说完我让人带你出去找间客栈。&rdo;

&ldo;多谢多谢，让你破费了。这一顿可真是挺饱。佟老板，临别我再送你句吉言，千万别步我的后尘。哦对了，&rdo;江世藩凑过来，低低且吃吃地笑道，&ldo;就连在床上，他都要操控到极致，你可得顺着他，不然他狂起来，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