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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八章（第3页）

现在，最初那一批人面疫患者已经病发到极为严重的地步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看，都要用厚实的白布盖住，否则看一眼都骇人。然而，透过白布，也能隐约看见身体轮廓上那些凹凸不平的东西。

陌汐四下游走救治，好容易过完了一轮，风信才拉着她走到一边，低声道：“殿下，今天在战场上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给那个奇怪的人刺中？而且你后来分明打中他好几次，怎么不杀了他？”

风信似乎看不见那人脸上的面具。

而陌汐绝不会承认她打不过，只摇了摇头，不语。

正在此时，远处一人突然嚎叫起来：“殿下救我！”

陌汐正接过风信递给她的一碗水，刚喝了一口，一听嚎叫便呛了出来，咳嗽两声，冲了过去。嚎叫的正是那日给他送伞的青年，因为陌汐对他格外温和，这青年对他喊救命便也格外的勤。最初这人生出人面的部位是膝盖，陌汐施法控制，不令疫毒扩散，因此，他全身上下只有左腿上长了人面，眼下正狂踢那腿，死去活来。陌汐他，安抚道：“别动！我来了！”

那青年恐惧万分，抓住她，道：“殿下！殿下，救我！我刚才觉得腿很痒，好像有什么草在扎，然后我，我低头看，我看到那些东西……它们的嘴一张一合的，在动，在动啊！它们在吃草！！！它们是活的！！！”

「这很正常吧……」

想是这么想，但当陌汐低头望去，仍感到毛骨悚然。果然，这青年左腿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数十张人脸，有好几张口里都含着草叶，有的，还在如饥似渴地咀嚼！

许多病人都尖叫起来，人群骚动不止，全靠风信慕情和众士兵勉力压制才没有暴乱。陌汐一手那青年，问一旁的人：“他这条腿还能动吗？”

不幽林的看护们都要全副武装，以绷带和披风把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什么样，一旁干活的答了话，听声音…额…夏萧道：“殿下，不能了！他这条腿已经废了，里面不知还长了什么，重得像灌了铅，根本拖都拖不动。而且疫毒一直在往上爬，就快爬出这条腿，扩散到腰上来了。”

「怎么哪儿都有你……」

那青年这条腿可以说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几乎丧失了正常人的知觉。这时，一名医师小声道：“殿下，依我之见，眼下唯一没试过的办法，就只有切了生长人面的部位，看看能不能阻止蔓延……”

听了这话，陌汐道：“那就给他切了！”

那青年忙道：“不要啊！”他生怕真被截了肢，可又不敢抱住自己那条畸形的腿，痛苦至极地道：“我的腿还没废！说不定还能好……殿下！你……你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救救我吗？”

陌汐已经不想再回答“我尽力”、“我努力”这种话了，说太多遍也是很烦的！她道：“抱歉，我没有。”

公主殿下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这还是头一次，在场无数人都惊愕之极。更有人当场失控，叫了出来：“没有？你是殿下，你可是神，怎么会没有办法？我们在这里等你想办法多少天了，你怎么能没有办法？！”

说这话的人立刻被夏萧按下去不做声了，然而，并不是风信和慕情阻止的。慕情似乎觉得陌汐方才那句话太坦率了，没能安抚好人群，正蹙眉不语，风信则在远处喝止几个跳的格外高的病人。陌汐近日来长剑一直不曾回鞘，悬在腰间，剑刃离得那腿近了些，一张“人面”感觉到森冷剑气，突然停止了咀嚼，一张嘴，尖叫起来。

虽然声音细弱，但就是从这条腿上发出的无疑。那青年大叫一声，险些吓晕过去，抱紧陌汐，连声道：“殿下救我！救我！”而与此同时，他那条腿靠近腰的地方，隐隐生出了三个微凹陷的窝坑。那医师惊道：“殿下，扩散了，扩散了！疫毒要爬出腿了！”

眼看着这些可怖的东西就要扩散至这青年全身了，这一扩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难道就坐以待毙？

陌汐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被他抱住的衣服，道：“我问你，一句话，这条腿，你要还是不要？没了腿之后到底会如何，我也无法保证。不要你就点头，马上动手；要你就不点头，我们再看。”

那青年喘着粗气，竟是吓到双眼空洞，近乎失智，似在点头，又似在摇头。而他左腿上那些人脸，一个接一个地开始尖叫起来，仿佛在欢迎新加入的“同伴”。咿咿呀呀中，甚至能看见它们愉悦的表情，以及细小鲜红的舌头正在颤抖。难以想象，这青年左腿的内部到底是怎样一种景象，变成了什么东西的寄宿之所。

不能再拖了。陌汐对那医师道：“给他截了。”

那医师却连连摆手，道：“殿下恕罪！我也没把握，这地方，我不敢下刀啊！万一切了也不行……还是不要冒险了！”暗骂自己没事多嘴，枪打出头鸟，险些摊上个吓人的差事，逃回人群不说话了。那青年喃喃道：“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而陌汐却闭上了眼。

如果她现在的眼睛是睁开的，一定可以看到满满的嫌弃。

四周一片嘈杂，喊什么的都有。那些扭曲的小小人面也挤在下方尖叫。

几秒钟后，陌汐又睁开了眼，墨蓝色的眸子恍如一坛冰冷的死水，没有一丝波动。

手起剑落，鲜血狂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