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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乌雅婉媃（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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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步步向殿内行着，窸窣议论声不住由她身后响起。

正殿落座诸妃这才瞧清，来人又哪里是德妃？不过是套了琳兰素日爱穿的衣衫，可那眉目口鼻，分明是婉媃的模样。

迎着众人讶异的目光，婉媃面不改色入座，慢慢喝了一口清茶，目光凝在氤氲着热气的茶面之上，轻描淡写道：“本宫病了这许久，劳姐妹们惦记了。”

并坐她身旁的秀妍细细打量着她，一双眸子近乎要瞪出了眼眶去。

她不自觉向后挪动身子，待离着婉媃方远些后，才战战兢兢道：“贵......贵妃？”

婉媃瞥她一眼，浅笑着自抚面颊，哀叹一声：“贵妃姐姐走的突然，本宫亦思念的紧。那日病中闻听哀事，一时毒火攻心疾重不愈难以落榻，连着姐姐最后一程也未相送，心底里实在愧疚极了。”

说着扬绢擦拭着眼角，啜泣了两声又问：“各位姐姐可瞧了贵妃娘娘的遗容，走得还算安详罢？”

彼时玉汶于上首位上局促不安，有些坐不住道：“贵妃娘娘未死，那昔日下葬之人是谁？”

婉媃拨弄着茶盖，笑道：“贵妃姐姐去的突然，本宫一时难以接受，不曾想惠妃姐姐也是如此？贵妃姐姐赐了谥号葬入妃陵，姐姐只当她还活着，说胡话了。”

柔嘉粗喘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与贵妃娘娘生着一样的面孔，却要强词说自己是德妃？这天下怎有这样的奇事？是当咱们都眼瞎吗？”

“本宫如今同贵妃姐姐很像吗？”婉媃放下茶盏，拈指尖儿顺高挺的山根轻抚而下，落在朱唇上停一停，蹙眉伤情言：“本宫听闻与人亲密相处久了，便会生得与那人愈发神思。坊间不是常有夫妻像一说吗？说得就是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日日相对久了，眼角眉梢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来本宫同贵妃姐姐在这深宫中相互扶持常常相见数十载，心之所向，便得幸有几分像贵妃姐姐。实在是本宫的福分。”

玉汶见她如此说，登时黯了神色，看着婉媃身旁伺候着的霜若，沉声道：“按说德妃与贵妃金兰情好，生得与她像便罢了。怎地你身旁的婢子，同贵妃生前的婢子也生了一副模样？要知道，霜若与云蝉是贵妃的贴身婢子，按祖制，她二人可是要去妃陵守着的。”

霜若为婉媃添满茶水，看也不看玉汶，道：“皇上仁慈，念及自飞燕殁了后德妃娘娘身旁无一称心人，又因贵妃娘娘临终前嘱托要奴婢等好生照顾着德妃娘娘，这才指了奴婢往德妃娘娘宫中侍奉。”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秀妍忽而发作，蹙眉厉色道：“皇上为着护你，当真何等糊涂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婉媃托着腮看她笑道：“荣妃这话，本宫倒有些听不明白了。合宫皆知，皇上最为钟意的嫔妃一直是贵妃姐姐，哪里又有护着本宫一说？”

“那往后咱们该如何称呼你？”

“从前怎么称呼，往后仍怎么称呼。”婉媃把玩着拇指上的那枚戈壁玉髓扳指，笑道：“另有一事，本该是由皇上告诉诸位姐妹。只可惜诸位姐妹多是一年半载也见不上皇上的面，如此，不若本宫先同大家说了。”

她凝神片刻，字句清晰道：“本宫为追思贵妃姐姐，已得皇上允许改了闺名。母姓不可更替，便唤作，乌雅婉媃。”

一语落，皆分明。

皇上都许了这荒唐事，旁人还能再说些什么？

见众人默不作声，婉媃看一眼各自座旁奉着的艳色布料，顺手取过旁坐秀妍案上的，捧在手中瞧了又瞧，抿嘴笑道：“这是惠妃姐姐赏赐的？”

玉汶不语，颔首示意。

婉媃环顾四下，见香案、佛像尽数撤去，不禁感慨：“常说人走茶凉，惠妃姐姐对这谚语可算是身体力行，理解的通透极了。尤记得贵妃姐姐在时，惠妃姐姐一心向佛，平日里衣着也颇为素净。不料不过一月，姐姐便奢华起来了？”

她摇头，将布料生硬掷在案上：“姐姐做这事，颇有几分对贵妃姐姐不敬的意思。皇上可知道？”

玉汶神色有片刻的怔忡，尴尬笑道：“妹妹言重了，不过是瞧着姐妹们素净久了，赶着快到年下，宫中也得添些颜色。若不是妹妹提醒，本宫还未想到这一层意思。”她向着宫人一扬下巴，令道：“快，将那布料收回来，可别......”

婉媃轻扬唇角：“姐姐聪慧极了，怎会想不到这一层意思？”

她起身，在霜若搀扶下兀自向外行去，临踏出门前，才道一句：“惠妃同本宫皆在妃位，她如何行事本宫管不得也懒得管。只是你们余下的一个个嫔位贵人，自己可要守着本分。贵妃方薨逝，何人敢存了僭越之心不守着规矩，本宫同贵妃情同姐妹，休怪本宫铁面无情！”

听她一语，除却玉汶、秀妍、柔嘉三人外，众妃皆跪拜言：“嫔妾谨遵德妃娘娘教诲。”

和着这一声，目迎目送了婉媃出殿，众人才敢起身。

秀妍同玉汶对视一眼，脸色微微发青：“这算是什么？当咱们是傻子吗？皇上明明许了你掌六宫事，可瞧钮祜禄氏那样子，倒像是......”

“如今是乌雅氏了。”玉汶眸色阴沉，肃声道：“这后宫是皇上的后宫，皇上说她是谁，她就是谁。”

柔嘉向着殿外横了一眼，泛起一记冷笑：“前朝消停下来是因贵妃薨逝，若那些老臣知晓贵妃非但未死，反倒李代桃僵做了德妃去，前朝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宜妃这法子极好，不若由着你去挑起事端来，给她些颜色瞧瞧？”玉汶似笑非笑看她，见柔嘉低垂眉眼不语，闷哼一声道：“为着前朝事，皇上对咱们各个生了疑影，皆是疏远。谁人如今再敢多言一句，保不齐没将贵妃拉下马来，反倒自己惊了马性子碍着一蹄子踏在了膝盖上，得不偿失。”

秀妍失神饮一口茶，忍不住色变，摇头叹道：“怪只怪咱们没那通天的本事，认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