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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第1页）

自己往常只敢在梦中肖想的一场情事居然如此收场，想想也自遗憾。但此时身上犹然记得那口唇如火，肌肤温存，也觉得抵过万千风月，足够肖想。这样一想，即便在四周一团漆黑的烂泥之中，也仿佛身在云端，一阵得偿舒泰;王樵向来是既来之则安之，反而摊平了身子，忍不住嘿嘿傻笑。

只听一个声音在耳畔悠悠响起，仿佛轻喟：&ldo;你这人也真怪。&rdo;他转头一瞧，看见沈忘荃坐在身边，反倒舒一口气：&ldo;啊，是沈老师，看到你我就放心了。&rdo;

沈忘荃一笑道：&ldo;怎么是我你反而放心了?&rdo;他容颜仿佛只有二十岁上下，姿容俊绝，一笑起来秾色宜人，如沐春风，与喻余青那般冷月清光是两种别样不同的俊美，令人观之可亲，不由自主地便想要靠近交谈。

王樵道：&ldo;我本不知道我是不是死了，但既然你在这里，那大约不是死了，只不过在梦里昏睡，那岂不是可喜可贺。&rdo;

沈忘荃道：&ldo;所以你这人真怪。你要是死了，镜花水月，天长地久许给谁，一番痴缠又负了谁?&rdo;

王樵道：&ldo;欢喜一个人，也不见得要天长地久。否则若他不愿，或者中途腻味了，岂不是将他绑在身边，两厢无趣?&rdo;

沈忘荃无语道：&ldo;你这人怎么一点争气也没有。&rdo;

王樵笑道：&ldo;所以我不适合学武功，人也乏味得很!&rdo;

沈忘荃也不着恼，只道：&ldo;那倒也不是坏事。只是眼下你气海未疏，经脉未通，又不肯学我的武功，这么多毒瘴，岂不是简直要把我们害死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答应过要帮我做一件事。你只顾着救你的心上人，却将约定忘到九霄云外去了。&rdo;

王樵道：&ldo;前辈，你上次不是教了我化解的法门吗，这次依法炮制，也不知行是不行。我答应过沈老师的事，自然一力躬行;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力便是。&rdo;

沈忘荃叹道：&ldo;我要你做的事，尽力是不行的，必须倾尽全力才行。可你又是这副性格;但若你不是这副性格，也就不会有这一番造化。那么多人来十二楼上，你争我夺，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都瞧不见这么堂而皇之的一个凤字么?&rdo;他顿了一顿，续道，&ldo;因为他们都只想着要能够让他们独步武林、傲视群雄的&lso;绝世秘籍&rso;、&lso;大成武功&rso;，只想着自己怎样怎样，如何如何，便如同一棵大树，谁都想要做那繁茂树冠，开枝散叶，光耀一时;却谁也不愿意做那地底根茎，扎入土壤，盘根错节，却默默无名。这样眼界，却不是恁短浅么?&rdo;他用手指在空中浅浅划开，仿佛以地面为界，突然将手一转，似乎将画面倒转过来，&ldo;你又怎么知道上面便必定是天，下面必定是地?倘若将这副图画倒过来看，岂不是这枝桠才是根茎，这根茎才是枝叶?这天方为地，这地便是天?若你向后退时，从你退后的方向看来，岂不是进了一步?&rdo;

王樵一怔，旋即领悟，道：&ldo;说得不错!的确是这个道理。&rdo;

沈忘荃望着他，眼中露出嘉许之意，却叹了一声，幽幽道：&ldo;道理如是，说来容易。但天地浩大，众生蘼芜，人不过其中一点。我们离得太近，往往便看不见全貌。譬如你看不见这幅画的全貌，就没法把它倒过来理解。没办法理解，自然不会有这般的襟怀。你要看见全貌，就得把自个隔开，隔得越远越好。还记得我当初问的三问，第一问是什么?&rdo;

王樵记性倒不差，当即说道：&ldo;是&lso;去己存人&rso;。&rdo;

沈忘荃点一点头，道：&ldo;就是这个意思。眼下你若是死了，这一个我也便不存在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有求于你办一件事，也与你自己旦夕相关，只得把凤文的关键，传告于你。你倒也不用磕头拜师，也不用为学武功为难‐‐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武功。我故意说有一门绝世武功，是为了来动你心性，试你深浅。但你若说他不能成事，却也未必：王潜山便悟出了和我全然不同的本领，那也厉害得紧：他的&lso;去己存人&rso;，恐怕真真正正把自己彻底隔开了，恣意操纵他人生死，倒也不失为另一种岔道。&rdo;

王樵还待再问，突然觉得四肢收紧，呼吸如窒，好像那黑雾越逼越紧，连沈忘荃的白色虚影也被击得四散朦胧。沈忘荃模模糊糊，仿佛在他耳畔道：&ldo;不成了，你这内里周天已乱，缺盆碎裂，气海未成，百骸若泛滥洪水，各处经脉阻塞壅滞，难以归导正途。若是你赢不了这一仗，你便死定了。王樵，你从来一副死生无谓的模样，如今我却得问你：你想不想活?&rdo;

王樵一怔，道：&ldo;哪有人不想活的?&rdo;可只觉得呼吸渐渐窒塞，心头便仿佛压上了千斤巨石，眼前仿佛闪现喻余青的模样，听他说道：&ldo;若挺不过这遭，我也就背着你一路走到棺材里去，抱着你一起躺下，拿土埋上，再也不分开了。&rdo;不由得大声叫道：&ldo;不成!不成!!你干么要陪我一起?!&rdo;可身遭风雷激荡，黑气旋空，便仿佛身处暴风雨的中央，连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回声。他把心一横，道：&ldo;沈老师，我必须得活着出去。请你教我!&rdo;

沈忘荃哈哈一笑，赞道：&ldo;好!&rdo;突然白光一束，身形已然不见，王樵低头一看，发觉自己手上多了一柄长剑，剑若一道清光凝成，如玉如月，明而不耀，美仑美奂;正是沈忘荃的身形所化，在这凤文内里、小周天之中，便仿佛芥子须弥，身为须弥主人，沈忘荃似乎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可王樵不禁一呆，道：&ldo;可我不会用剑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