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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拜师学艺学徒规矩（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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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熟能生巧，磨着磨着，写着写着，梁甲印的毛笔字就有点型了。先生看了很是高兴，照这样练下去，说不定能成点气候哩。先生喜欢梁甲印，就经常给梁甲印开小灶，给他讲一些书法常识，讲王羲之、赵孟頫、米芾等古代一些书法大家勤学苦练的故事。先生几次对梁甲印说，恁别看每个字的笔划是一样的，但在不同人笔下，字却有了不同的身板、形态、神色和风韵。为何也？字同而人不同也。先生的这几句话叫梁甲印茅塞顿开，梁甲印背了下来，字同而人不同也，他要一辈子记住先生讲的至理名言。

爹妈对私塾先生自然是千恩万谢，没想到这么个半吊子孩子叫恁给治住了。因此逢年过节，必然带上香烟、油果子去答谢先生。

梁甲印越学越想学，可惜啊，跟第二个私塾先生学了三年后，先生说，梁甲印啊。俺能教恁的书都教完了，先生再没啥能教的了，恁回家去吧，叫恁爹妈再找别的先生吧。爹到处打听了不少读书人，都说想再继续学，看样子只能到城里去了，城里或许有高人。进城读书，那得花多少钱啊，爹一个给樊家老掌柜家当佃户的，无论如何也供不起啊。梁甲印给爹宽心，爹，俺识这么些字就够了，恁就别操心了，俺不学了。

现在想想，还多亏了爹妈让他上私塾，多亏先生额外教了他书法知识，练就一手好字，不然还真当不了于师傅的学徒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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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梁甲印到于氏刻字铺已经一个月了，熟悉了当学徒的一应活计。

师傅大名于碧如，陈州以北杞县人士。三十二三岁的样子，大高个，国字脸，身上的蓝洋布长衫总是板板正正、干干净净。师傅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从容沉稳；做起事儿来不慌不忙，一本正经，十足一个慢性子的人。

于氏刻字铺在东大街十七号，从北十字街往东不到半里路。当街两开间门面房，坐南朝北，一门一窗，门是单扇门，窗是双扇玻璃窗。窗户下面摆着一张三屉桌，是于师傅的刻字台。门面房内，靠着东墙的地方，摆着一个四尺宽的四层木板货架，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刻字的材料，有木头的、牛角的、石头的、橡胶的、化学的（塑料的）。再往里走，还有两张刻字桌。靠外的一张是大师兄于兜的，于兜是于师傅的亲侄儿。里面的一张是二师兄张显岭的，张显岭是于师傅的妻弟。和张显岭的桌子并排，紧靠着西墙那张桌子，是梁甲印的。眼下，于师傅还没有教梁甲印刻字的手艺，所以这张桌子就成了他练习毛笔字的课桌。于师傅给梁甲印买了十个方格本，一卷四方黄草纸，大楷、小楷两支毛笔，还有砚台和墨碇。师傅给甲印布置的任务是每天写四张大字、两张小楷。早晨起床后写两大张一小张，晚上临睡前再重复一遍。写完一本后，大字小字都交与于师傅批改评点。

于师傅的家也在这条街上，从刻字铺往东再走半里路，离东城墙不远的一家独门小院，坐北朝南。院子不大，分东屋西屋各三间。院子里住了两户人，于师傅一家就住在三间西屋里，东边的三间屋子住的是从山西来的一家生意人，做红枣、核桃生意。梁甲印当学徒的第二个月，那家人就回山西老家了，房子就空下了。

学徒有学徒的规矩。刻字铺的学徒一样，第一年是不能学手艺的。当然其它行业的学徒也是这样，一年伺候人，二年做家务，三年打下手。梁甲印刚来，每天的任务就三项：第一项是当帮工，干一些粗活，给师傅、师兄下料，锯木头，刨章料，磨石头、磨刀具。早晚打扫刻字铺……

第二项是收拾整理清扫于师傅家的房间。梁甲印和两个师兄都住在刻字铺里头的一间屋子里。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来，倒完尿盆儿后，梁甲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一篇小楷。接着就是洒水，扫地，抹桌子，擦板凳……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梁甲印马上赶到于师傅家，也是倒尿盆儿、洒水扫地。

第三项是挑水送饭。陈州城的有钱人家都买南关甜水井的水。甜水井是陈州城一宝，井水甘甜清凉，润肺浸脾。甜水井位置在南关之南，出了南门还要走一里多路。这就出现了一个特殊的职业——卖水的。卖水者或挑水、或推着独轮车装水，进城沿街叫卖，北十字街以南的住户五分一挑，以北的住户一角钱一挑。一车水按三挑或四挑算钱。于师傅家吃饭的有五口人，连吃带用水每天三到四挑，加上刻字铺三个学徒的用水两挑，每天就得五六挑。五六挑就得五六角，这可不是一笔小开支。因此于师傅家规定，每个学徒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挑水，每天早晨起来，把一天的用水挑够。梁甲印是新来的，自然而然要接过来挑水任务。

去甜水井太远，梁甲印挑水，只能去城里的两口井挑。一口是朱家街最西头的井，一口在文昌宫赵爷庙门口旁边的井。两口井的水都很好喝，不过挑水的人也多，有时候免不了要排队。梁甲印先把师傅家的水缸挑满，又把刻字铺后院的水缸挑满。有时候挑四趟，有时候挑六趟。挑完水，于师母也差不多把早饭做好了。梁甲印提上竹篮子，把他和师兄的早饭拿回刻字铺，和两个师兄一块吃。早饭很简单，几个馍馍，一瓦罐儿面糊糊。

这天早上，梁甲印听到外面有呼呼的风声，就连忙起来了。把刻字铺的活做完，又赶到师傅家先把尿盆倒掉，再扫地擦桌子把要做的活做完。看到师娘张晓娥抱着儿子在里屋走来走去，师娘说：“这孩子闹了一夜，一大早开始又拉又吐、又哭又叫的，恁师傅一大早有事出去了。俺早饭还没来得及做哩，甲印恁来，抱着恁铁蛋儿弟弟，俺来做饭。不耽误，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