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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忧心如捣,坐卧不宁。这便裹紧了棉斗篷行出辕门,站在高地朝汉水之南纵目望去。
天色阴翳,只隐约望见似有无数船只自北岸往南疾去,许字大纛看不分明,燕国的黑龙旗也看不分明,那江汉汤汤是否风急浪高,亦看不分明。
而静夜岑岑,悄无声息,南岸的楚人竟毫无察觉。
寒夜冷峭,朔气逼人,这飘风暴雪不知何时才能停歇,那铺天盖地的雪糁子前仆后继地往脸上砸着,那一双单薄的手心却平白出了一层薄汗。
她已不知此刻心中是为谁忧,究竟是为了楚人,还是为了燕人。
忽而看见南岸兵马躁动,杀声如雷,继而冲天火起,浓烟滚滚。
黑压压的只看见些剪影,辨不清到底是燕人的盔甲,还是楚人的白袍。
一双眸子切切望着,一颗心高高悬着,浑身上下紧紧绷着,忽听有人叫道,“小七!吓死我了!大营的人都去哪儿了?”
是沈淑人追了出来。
小七没有答她,沈淑人就站在一旁,望着那冲天的火光,愕得合不上嘴巴,好一会儿才喃喃叫道,“天爷,总算打起来了!”
是啊,总算打起来了。
三个多月过去了,拖得师老兵疲,拖得粮尽援绝,弓折刀尽,再不能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便要大厦倾倒,社稷颠覆。
大风吹雪,惊沙猎猎。
不知对岸惨呼的是谁,栽倒的是谁,溅血的是谁,气绝身亡的又是谁。
殷切等着,顾盼望着,这十一月底的夜半真是冷到了骨子里。
听见一旁的人问,“你盼着谁赢?”
盼着谁赢?
小七不知。
只盼着都不要死。
小七问她,“你又盼着谁赢?”
沈淑人笑道,“我盼着魏国赢。”
是了,沈淑人深得关氏真传,她素来知道自己依仗什么,想要什么,因而她不必纠结苦恼,便也活得放肆痛快。
而这三国啊,不管谁输谁赢,都会有人失意,也都会有人不平。
又不知等了多久,沈淑人冻得连连跺脚,捂紧连帽貂裘,眯眼避着雪糁子,催着她道,“快回去快回去,我快冻死了!”
小七摇头,“我要等着。”
沈淑人跺着脚,一口吐掉吹进嘴巴里的雪花,“若不是受了哥哥的嘱托,你这副破身子,当我愿意管你!”
言罢便拢紧貂裘跑回了大营。
小七就在北岸等着。
等着。
等着。
站得累了,那便坐着等。
一夜也没有合眼,从夜半等到天光将明,等到对岸杀声渐歇,等麻了双腿,等僵了双脚,等了一身厚厚的雪。
她想,她就在汉水等着。
等着公子,等着谢玉。
就似在等着判官的笔,好为这一战盖棺定论,落笔定音。
她想,这世上没有四季如春的桃园,楚地的雪与燕北一样的大,也一样的冷。
这寒冬腊月天亮得尤其晚,这滔天的雪一直下着,没有停歇,江面雾蒙蒙的看不清晰,忽听水声潺潺,有人大声问道,“谁在那里!”
哦!
是裴孝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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