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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石老汉被老伴数落惯了,也搭上确实喝得满脸红霞飞,不以为意笑呵呵的道,&ldo;吴大头不靠谱,他那破店里好位置都留给洋货了,现今城里人爱那些个葡萄酒,我这高粱太烈不好卖。你也甭着急,咱们这店早晚有客上门。&rdo;
&ldo;屁!有个屁客人,连个鬼影子都没的。&rdo;老板娘抓了一把瓜子,闲嗑着说道,&ldo;那投宿令眼看有一个多月了,住店客一个个都要严格盘查身份户籍,人家都懒得住呢!也不知道这妖风多早晚能刮过去,说是为迎承恩侯,排查外来人口整顿治安,那侯爷啥时候来啊,喊了有小半年了吧,至今也没见动静。&rdo;
&ldo;咸吃萝卜淡操心,那官府的事就是紧一阵松一阵。&rdo;石老汉乜着大门,&ldo;我估摸没人来了,上门板吧。&rdo;
才说完这句,好像突然就有了几下敲门声,老板娘咦了一嗓子,&ldo;哎老头子,是有人拍门不?&rdo;
石老汉眯着眼听了一会,&ldo;那是风,都几个点了,哪来什么人。&rdo;
甭管是人还是风,反正都像是专打酒鬼脸来的,他这头话音刚落,那门上又响了几下。
&ldo;我去瞅瞅,万一是……&rdo;
&ldo;万一是山贼来了,你就等着发家致富吧,是人,他不会吭气叫门啊,非得拍拍拍……&rdo;
老板娘没理会,拉开了一条门fèng,嗬,可不正是个人嘛,那人背着光瞧不清楚脸,光看个头倒是够高,身形挺拔修长,通身乌漆墨黑,像是披了一件黑大氅。
&ldo;住店的?&rdo;
那人没言声,点了点头。
老板娘二话没说赶紧打开门,那男人走进来,裹挟着一股逼人的寒气,一时间显得小店里的火炉子都不大够用了。
那人进得屋,随意拍拍身上的浮尘,之后摘下风帽,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
看模样最多不过二十,脱了黑大氅,里头还是件黑袍子,质地瞧不出多好,只觉得扑面全是风尘仆仆。
不过那张脸可是真够俊,并非那种面如冠玉的富贵俊法,却也没有丝毫清寒气,而是俊得挺别具一格,鼻梁高挺,下颌坚毅,通身散发着利落的凌厉,然而从看人的眼神到绷紧的嘴角又都是收敛的,整个人如同一把藏在鞘里的刀。
细看眉眼,似乎蕴藉着某种说不出的忧郁,轮廓偏又精致锋利,两种矛盾的风格组合在一起,却能在他脸上达到高度和谐统一。
老板娘自诩阅人无数,还是没能瞧出这人什么来头,只好寒暄问道,&ldo;客官住店啊,这是打哪儿来,用过了晚饭没?&rdo;
那人摇了摇头,显然是只回答了她后一句话,对于从哪儿来这个问题则讳莫如深。
&ldo;得嘞,当家的,整一壶烧酒,再来两碟下酒菜。&rdo;石老太回过头,冲石老头挤了挤眼。
余光瞧见那人落了座,奇怪的,此刻店里分明没别人,他却只挑了个犄角旮旯坐,等酒菜上齐,银钱已摆在了桌面上,石老太一看,正是水牌上写的住店价码,分毫不差。
见了钱自然更好说话,且这黑衣客一看就是个痛快人,石老太当即笑道,&ldo;这是本店自酿的酒,味道醇厚,是拿上好的高粱做的。其实要说来关外,赶上这样天气,还真得喝地道烧酒才行。客官是头回来我们镇上吧?&rdo;
那人看她一眼,很客气地点点头,依然没吭声。
合着是不爱说话,可该办的事还是得办,老板娘哦了一声,搓着手道,&ldo;那是这么着,我们这呢新定了规矩,凡来住宿的,必要先出示路引,您说这官府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没事就好找麻烦‐‐这不是要有大人物来我们这儿了嘛,怕出纰漏,您呀受累,把那路引给我们瞧瞧就好。&rdo;
听到大人物三个字,那人抬起了头,寒星似的眸子里涌起一点浅浅的笑意,随即掏出路引,递给了石老太。
&ldo;呦,您这姓氏可是少见,&rdo;石老太道,&ldo;乡野村妇乱猜一下,说错了可别见怪,是念金银铜铁的铜那个音不是?&rdo;
那人嘴角微微一弯,一个简单的动作登时冲淡了满身的锐度,流露出三分随意平和的慵懒味道。
这人,正是仝则。
那日在泉州,听说裴谨要来辽东,他当即决定启程赶赴关外。之后在马市上挑了匹所谓千里马,便开始了北上。
照道理说,从京都或是河北出关最为方便,可他不敢离京畿太近,只好先取道西口,再从蒙古绕进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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