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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2页）

这是她最享受的时刻，一个值得拥抱的时刻。在她的生活中，大多数男人‐‐不，是大多数人‐‐在这种时候都会毫不相让地顶她几句。继而发展成针锋相对的争论，直到最后恶语相向，两败俱伤。就像打一场充满恶意的羽毛球，双方都把球瞄准了对方的眼睛去打。而路易斯，他不会反驳，只会微笑，大笑。他从来不干煽风点火的事，更不会火上浇油。他就像个精通怀柔之术的太极高手，又像个超然世外的禅宗大师，对她循循善诱，无声无息间便将她咄咄逼人的戾气化解得无影无踪。

米莉安握紧拳头，把一个试图冒头的嗝生生压了回去。她把碟子往旁边推了推，咧嘴一笑，&ldo;好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啊，大老爹?说句实话，我连现在咱们在哪儿都不知道。&rdo;

他们已经在公路上连续辗转了八天。一次是从北卡罗来纳到马里兰，拉的是油漆罐;一次是从马里兰到特拉华，拉的家具;现在他们要从特拉华去……俄亥俄的某个地方?拉的还是油漆。这里一定是俄亥俄。平坦，了无生气;树木、高速公路，沉闷无聊。

&ldo;我们在俄亥俄州的布兰切斯特。&rdo;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份袖珍地图，摊开在桌子上，并指了指他们所处的位置，&ldo;离辛辛那提大概有四五十英里。&rdo;

&ldo;布兰……切斯特。&rdo;她把这个地名拖得老长，就像一个嘴里塞满脑髓的僵尸在说话，&ldo;这名字挺有意思，跟那个猥亵者切斯特[1]一样一样的。&rdo;

&ldo;你的想法真另类。&rdo;

&ldo;慢慢习惯吧，大块头。从我身上你能学到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rdo;她俯身越过桌子，吻了他一下。他们还没有真正发生过关系，亲密的举动仅限于亲吻。而且每次都是米莉安主动吻路易斯。这可不像她的做派。她一般是不会亲吻在路上遇到的男人，因为他们总会把鼻涕虫一样的舌头伸进她的嘴巴里，让她恶心万分，恨不得把它们连根咬掉。

&ldo;你这门学科味道可真美。&rdo;

&ldo;我在人体解剖和性方面可是专家呢。&rdo;

缩回身子，米莉安望向窗外，餐厅对面的街上停着一辆皮卡。一切平平静静，没什么能引起她的注意。这时，皮卡司机回到车上，把车开走了。

在皮卡车刚刚挡住的地方，米莉安看到了橱窗上闪烁的霓虹灯。

通灵算命：看手相，塔罗牌算命。

路易斯抽出几张钞票，并随手丢下一笔慷慨的小费，但米莉安仍在望着窗外出神。她想做这件事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勇气。

&ldo;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rdo;她说着站起身。

&ldo;要去洗手间?&rdo;

她摇摇头，&ldo;不是，去对面的算命馆。我一直都想试试。&rdo;

&ldo;我跟你一块儿去。&rdo;

&ldo;不，你待在这儿。这个……属于个人隐私。&rdo;

她看到路易斯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仿佛要寻出什么猫腻。路易斯经常琢磨米莉安，对他来说，她就像一幅神秘的三维立体画，他需要不断地变换角度加以研究，这样或许有朝一日画的真实面貌才能呈现在他的眼前。不过一如往常，他又放弃了。在嘈杂混乱的环境中，他既没有看到海豚也没有看到帆船。时候还没到。

&ldo;那好吧。&rdo;他随手拿出一个装钱的信封‐‐正如阿什利推测的，这样的信封路易斯在卡车上藏了好几个，他对米莉安说那都是他的救命钱‐‐从中掏出三张二十美元的钞票递给她，&ldo;至少让我来付钱吧。&rdo;

米莉安骗不了自己。那几张钞票拿在手中的感觉就如同抓了一把火炭，可钱上湿湿的，仿佛沾满了鲜血。她低头看着钱，有那么一瞬，安德鲁&iddot;杰克逊[2]那张丑陋的脸好像被路易斯代替了，他的眼睛是两个恐怖的黑洞，上面贴着黑色的胶带。

她没说什么，只是无力地笑了笑，随后便走出了餐厅。

米莉安大体知道这种店里面的格局，但这一家却有所不同。她以为能看到许多新时代华丽低俗又故弄玄虚的东西：水晶球啦，紫色的流苏啦，风铃啦，刺鼻的熏香啦，卧在枕头上的肥猫啦等。可是她看到的却只是一个开着荧光灯、针织迷们喜欢光顾的小店。褐色的架子上陈列着软毛毯、婴儿帽以及成束的纱线。没有猫，桌子底下倒是趴着一只正在打盹儿的大腹便便的比格犬，它看起来不像十分友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