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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第1页）

程老爷不耐烦地从榻上抬头，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叫内外都能听见：&ldo;要不进来说，要不然夫人就请回吧!适才叫人闹了一场酒，我正头疼得厉害，夫人不体谅我在外辛劳，好歹也顾及下自己的体面吧!&rdo;

程夫人的心，瞬间从热辣辣的油锅，跌进冰凉的深渊，一肚子气发不出来，气得手也抖，身也晃了。

业妈妈实在听不下去，从外头蹑足进来，扶了夫人向外去，口中极低极细地道：&ldo;夫人算了，让老爷休息吧!&rdo;

程夫人推了业妈妈的手，怒而转身，进了里间，一眼就看见程老爷正阖目躺在榻上，貌似悠然自得。

程夫人二话不说，捞起门帘来吩咐业妈妈：&ldo;你就在门口守着，一个不许放进来!外头老爷来，也不许进来回话!今儿我跟老爷，要好好计较计较!&ldo;

业妈妈心里直摇头，可看夫人脸色，知道是动了真气，心想不撞个南墙也不知死心的，只好由得她去。

于是业妈妈打发了院里的小厮，自己则默默在台阶上坐了下去。

屁股还没落地，就听见里头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口角：&ldo;老爷如今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反还看重我一个妇道人家的名声?恕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多少年为功名读下的圣贤书，难道都白打了狐狸眼不成?!&ldo;

明显是夫人的声音，语调已与平日大不相同，声嘶力竭的。

业妈妈提心吊胆地等着程老爷回应的声音，心里念佛，想着夫人是失控了，如今只希望老爷的声音能有平日里一半平和，那这事也算有了转机。

没想到的是，她连菩萨的名字还没念完，屋里便传来稀里哗啦的响动，先是&ldo;豁啷啷&rdo;的一声，茶碗落在地上打得粉碎的声音，过后又是重重一声：&ldo;咚!&rdo;

想必是榻几被人掀翻在地了。

业妈妈吓得魂都从头顶上飞走了。

程老爷发怒了!

&ldo;夫人这话何解?难道我考虑夫人的名声竟是错了?&rdo;程老爷冷笑的声音，犹如一缕冰雾，透过窗户缝吹进业妈妈耳内，顿时将她冻了个内外透凉：&ldo;夫人多年辛苦经营下的贤良厚德，就为了几件东西，就不要了不成?&rdo;

原来，老爷知道夫人为何而来!

却只是故意不想搭理她罢了!

业妈妈的老泪几乎就要下来了。

夫人啊，枉你平时那样聪明，怎么今儿就愚钝起来了?老爷有心不想跟你说的话，你偏要挑了头地向外冒，只怕不会有好结果啊!

&ldo;老爷也会说是几件东西?!这家里仓库钥匙一向只有我有!老爷说过让我管家!为何从库房里拿东西竟不过我的手?!&rdo;

我在意的又岂是几件东西?!老爷你难道看不出我的心?

&ldo;东西是我拿的!拿时夫人已经走了!我跟谁说去?我本想着初回登门，又是夫人的干女儿，又是夫人打本开的饭庄，若不风风光光地给个面子，实在说不过去!因此才叫人撬了库门换了钥匙!往日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夫人何尝会如此大失体面过?!

程老爷连说几句，已不耐烦到了极点，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ldo;我劝夫人回去，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闹也是无用!不如想想如何保住手里现有的，方是上乘良策!&ldo;

话里有话，另有玄机，却是准准地刺中了夫人的心尖。

程夫人眼前一花，几乎晕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手撑住一旁的桌案，慢慢地开了口，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ldo;老爷的意思，是下定了决心，要纳她?!&rdo;

这个问题太过要紧，以至于业妈妈都从地上起来了，将耳朵凑近窗下，紧张地等待老爷的回答。

可这一回，直到看见夫人出来，业妈妈再没听见程老爷的声音。

&ldo;夫人!&rdo;业妈妈立刻上前来扶住程夫人，不敢看她的脸色，更不敢对视她的眼睛，心里惊了一下，因觉得自己扶住的身体轻得没了分量，好像魂灵不在了，只剩下具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