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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左旭点点头，眼下拖着这么个身子，是肯定没法子了，只能每天帮他妈做饭、打扫卫生，照看着饲养的鸡鸭鹅猪，略尽一己之力而已。

北方，冬天冷，住家都是清一色的红砖平房，左家的院子挺大的，大门朝着北边的大路开着，一溜四间坐北朝南的平房，东边一间是主屋，他爸妈住着，中间客厅，西边两间，以前左旭和他哥一人一间，因着他哥预备明年结婚，就打通改做了新房。

本来左旭回家就住一个暑假，跟着客厅里的一个小隔间凑合凑合也就完了，如今不但要留下来，将来还得添人口，他爸和他妈一合计，就说要把靠西边儿的两间厢房收拾出来给左旭用。

&ldo;别折腾了，就住西屋，我住西厢房去。&rdo;他哥捧着饭碗说道。

&ldo;那哪儿成啊。&rdo;左旭不干了，就算他哥这个对象儿黄了，等开春再说一个也就是了。

&ldo;怎么就不行了?&rdo;左晟也是个脾气倔强的。

&ldo;绝对不行。&rdo;左旭搁下饭碗，沉着脸：&ldo;哥要是这样，那这个家我也不呆了，明儿我就收拾了包袱，回帝都投奔我同学去。&rdo;

&ldo;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rdo;左晟撂下饭碗，瞪着他弟，他们兄弟俩都长得像左妈，典型的白皮肤，月牙眼，单酒窝，都是很讨喜的一张面孔。只是左晟不像左旭这般好柔和，他打小不爱学习，人又皮又野，狠起来能要人命的主儿，身材又高大，看上去秀气中反透出一股子阳刚之气来。

&ldo;我看就听小二的。&rdo;左爸坐在炕头，吃了最后一块儿玉米面饼，说了一句。

&ldo;可不么，正好两间，等娃生下来，也不怕不够用。&rdo;左妈赶紧接了下去，&ldo;过几天，你们爷俩儿再给北边儿砌一堵火墙，挨着炕再砌一口锅，冬天烧炕、烧水，洗个澡什么的也方便。&rdo;

&ldo;嗯。&rdo;左旭点头，他耷拉着脑袋，很是有些蔫头巴脑的。他们家就他一个读书的，为了供他读大学，他爸和他哥春秋种地，冬夏养牛，早出晚归的，好不容易等到他毕业了，却又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

&ldo;蔫头巴脑地干啥，赶紧吃饭。&rdo;左晟见左旭那副样子，点了他的脑门一下，就笑了。

左旭见他哥笑，也跟着笑了，吃完饭跟他妈一块儿下灶房拾掇碗筷。

&ldo;傻孩子，凡事儿想开点，人这一辈子怎么还不是过?最重要的是过得健康、平安，一家人能在一块儿，就成了。&rdo;左妈用毛巾擦了擦手，见小儿子还有些闷闷不乐，伸手拍了拍他耷拉的脑袋，&ldo;走，跟妈去西头儿买些布料回来，赶紧给我小外孙做几件小衣服。&rdo;

&ldo;妈，你真好。&rdo;左旭回手抱着他妈，就不撒手了。

&ldo;唉，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跟妈撒娇呢。&rdo;左妈笑骂，在小儿子看不见的地方，低头偷偷地用手背擦干了眼泪。

唉……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么。

等西厢房一收拾好，左旭就搬了进去，他很细心地拾掇着这个小地方，虽然条件简陋，可这就是将来他跟孩子的家了。

左旭没遇上什么孕吐期，孕夫的日子还挺好过的，眨眼秋去冬来，肚子越来越大，身体上的负担日渐显露，等到联邦新年的时候，肚子已经圆滚滚的，就像是个行走的皮球，迅速长大的孩子，开始压迫髋骨神经，腰酸，腿抽筋等症状出现，行动也不便起来，左旭只能每日窝在炕上，就连上个厕所都要他哥搀扶才行。

&ldo;妈，小二这么吃，没问题吗?&rdo;左晟，看着左旭三口吃掉一个白面馒头，又伸手去拿，这已经是第八个了。

&ldo;不要紧，现在不是两个人在吃么。&rdo;左妈见了，笑眯眯地又给小儿子夹了一块香喷喷的小排，&ldo;小二，多吃点儿，今年的排骨都留给你。&rdo;

左家昨天刚宰了一头三百多斤的年猪，请了客之后，还剩下一大半，如今终于可以大口地吃肉了。

&ldo;爸，妈，哥，你们也吃，别都顾着我。&rdo;左旭吃得嘴唇上都是油，还不忘给每个人夹了一筷子排骨，&ldo;再说，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呀。&rdo;

&ldo;对，吃，都吃。&rdo;左妈拿着筷子招呼，一家人围在热炕头，吃得其乐融融。

转眼过了年，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左妈越来越忧虑，见天儿的请他小叔公来家里吃饭：&ldo;老叔啊，您看这娃怎么生?&rdo;

他小叔公磕了磕烟袋锅儿，指了指院子里的那可沙果树：&ldo;顺其自然，瓜熟落蒂。&rdo;

那天是二月末，天寒地冻的，一大早上，左旭就捂着肚子直叫疼，眼看着不对劲儿了。左晟骑着自行车到北边谢家堰把稳婆给接了过来。

&ldo;烧热水，赶紧烧热水。&rdo;稳婆一进门就嚷嚷开了，&ldo;没见这羊水都要破了么?&rdo;

他哥听了，扔了自行车，赶紧又下灶台烧水去了。

左旭躺在西厢房的炕上，哎呦、哎呦地叫……他爸在灶台前，一把一把地往灶里添柴火。

折腾了整整一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左旭疼得死去活来，大哭着叫：&ldo;妈、妈，我疼……啊……&rdo;

都说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左妈站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听着左旭撕心裂肺的嚎，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