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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绿在最深处的角落里找到了她。一向开朗爱笑的女孩紧紧握着手里的纸杯,哭得双肩颤抖:&ldo;她又嫌我胖。&rdo;
&ldo;说我丑得不能见人。没有自知之明,明明胖得像猪还以为自己有多好。也不好好照照镜子,街上哪个女孩是像我这样的,又肥又矮又不会打扮……&rdo;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争吵时母亲的话语,端端渐渐地又开始哽咽,&ldo;她一直这么说我,一直这么说,天天说,天天说……当着亲戚的面,她也说……&rdo;
&ldo;难道我不知道这些吗?难道我不想穿商场里那些漂亮的衣服吗?我也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啊!我已经在努力了啊!&rdo;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引得等待下班的店员忍不住好奇地伸头探视。
抽出她手里的空杯子,阿绿默默地把纸巾塞进她手里:&ldo;别哭了,端端,我们吃好吃的吧。鸡块好不好?&rdo;
空空荡荡的桌面除了一杯红茶一无所有。
&ldo;不用了……&rdo;端端哭得更伤心了,绞着手里的纸巾,泪流满面,&ldo;我在节食,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不能吃……&rdo;
看着她憔悴的面孔,阿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ldo;不吃对身体不好。&rdo;
&ldo;身体不好才好。&rdo;端端还是摇头,挂着泪珠的脸笑得无奈,&ldo;这样或许就能够瘦下来了。&rdo;
不是没有努力,是真的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运动、节食、吃药、针灸……尝试传闻中一切能够瘦下来的方法。在高温房里做瑜伽做到想吐,空着肚子只喝蜂蜜水度过一天又一天,不惜代价尝试副作用巨大的减肥药,花费大把价钱请按摩师把自己拍打到浑身青紫……那么累那么苦,终于可以让体重降下来那么一点点,人却已经无法负荷。于是反弹又继续,继续又反弹……难怪他们说,减肥是女人一辈子的事业。
真的没办法,有人天生吃再多都不长肉,有人却天天喝凉水还是会发胖。一边哭一边还在跟着视频做瘦身操,汗水泪水混到一起,那样的痛苦那样的悲伤那样的苦涩。坚持做完也许手臂就能细一点,大腿就不会看起来那么粗。累得精疲力竭头晕眼花,心里仍死死抱着那么一份期待。
母亲跑进房里来,言辞尖刻恍如利刃:&ldo;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胖成这样你难道没有自觉吗?&rdo;
如果可以,真想跑进厨房把这一身碍眼的赘肉全部剐下来。
丝毫不曾顾及阿绿也不回避店员的目光,一直笑容灿烂的女孩失声痛哭。
&ldo;我胖又怎么了?犯法了吗?会害人吗?缺德了吗?为什么就一定要因为他们的审美就拼死拼活瘦下来?&rdo;诉说到最后,沾满泪水的脸写满不解和伤心,&ldo;只要健健康康的,胖一点又有什么错?&rdo;
她哭到不住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ldo;端端……&rdo;阿绿站起身。
总是被人夹住脖子摸头又揉脸,杜青律第一次自上而下睇着痛哭不止的端端,语气沉稳:&ldo;别哭了,我给你买吃的。不吃东西怎么行?&rdo;
端端仰起脸,阿绿已经转过了身。或许是长久站着工作的缘故,背脊单薄却笔直如枪。
夜静风起,远处的高楼里还有人家没有入睡,星星点点的灯火遥遥望着街头斑斓的霓虹。空着飘起小雨,冰冷的冬雨夹杂着细碎的雪粒。快餐店要打烊了,店员如释重负的眼神里,店里唯一剩下的一对客人终于起身离开。
端端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低着头沉默地站在阿绿身边。红绿灯交替闪烁,阿绿同样不做声,拉起她的手慢慢走过空荡荡的十字路口。
&ldo;阿绿……&rdo;端端小声喊他。
&ldo;怎么了?&rdo;阿绿柔声回答。
素来以&ldo;姐姐&rdo;自诩的女孩其实还是个小姑娘,露在围巾外的一半面孔还挂着泪珠,哭得如核桃般的双眼几分羞怯几分感激:&ldo;谢谢你。&rdo;
&ldo;嗯。&rdo;阿绿松开手,低头看着她,平时耀武扬威的姐姐其实比他还矮了半个头,&ldo;回家吧,你妈妈会担心的。&rdo;
&ldo;嗯。&rdo;端端却没有走,&ldo;谢谢你。&rdo;
再次道谢,女孩忽然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ldo;除了你,我不知道该找谁。&rdo;
&ldo;哎?&rdo;小笨蛋惊了一下,而后笑着回抱住了她,&ldo;没事,你说的,我们是好朋友。&rdo;
&ldo;嗯!&rdo;怀里的女孩用力点头,声音里又开始有了哭腔。
冬夜的街头,飘落的雪花,相拥的男女。灯火闪烁,勾着嘴角的小笨蛋随意抬头看向前方。
前方空荡荡的道路因为雨水的浸润而变得cháo湿,模糊了一地光影。路口的另一端,隔了寥寥几步的距离,站着面无表情的耗子。
第二十二章
&ldo;那个楼蔓……哼……&rdo;坐在办公桌后的女人一面用力装订厚厚的合同,一面嘀嘀咕咕。龇牙咧嘴,表情狰狞。
懂得察言观色的下属们纷纷把脸藏到显示器后,生怕一个不留神就祸从天降。偌大的店堂内,除了瑜姐那边钉子嵌入纸张的闷响声,静得连平素&ldo;噼噼啪啪&rdo;的键盘敲击声都透着那么一丝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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