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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1页）

两个人之间迎来更久的沉默。最后，余子好睁开眼，也看着天上的月亮，说：&ldo;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来的吗?&rdo;

贺明月不敢回答。

&ldo;我妈生了三个女儿，大姐叫余子引，二姐叫余子盼，我叫余子好。然后终于生了一个弟弟。&rdo;她笑了笑，&ldo;我和我二姐之间只差十一个月，也就是我妈还在坐月子，我爸不知道听哪个算命先生说，坐月子中要是能……就会生儿子，我爸欢天喜地。后来‐‐&rdo;她又笑了一下，贺明月却扭过头，不再看她。

&ldo;后来，弟弟变妹妹，爸爸就说：&lso;家里太穷了，送一个走。&rso;我就成了小姨的女儿。&rdo;

&ldo;我被小姨家养到五岁，家里好过很多，他们又把我讨回去了。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见我弟弟，一岁，他叫余子安。&rdo;

贺明月身体一颤。所有的女儿，都取那样一个目的性极强的名字，到了弟弟身上，就是一个&ldo;安&rdo;。

&ldo;你也知道吧?我们学中文的，对文字就是很敏感。叫什么不好，子富、子强、子裕，要叫&lso;子安&rso;。这让我们多难看呀。&rdo;

&ldo;原本以为他们盼儿子，不过是为了养儿防老，家里多个劳动力。都是工具，谁也别笑话谁。子安，盼子平安。这名字好啊，拳拳爱意，跃然纸上。&rdo;

&ldo;我们都是意外，他是心肝儿。原来他们不是不会爱人，只是不爱你。&rdo;

贺明月牵住她的手。余子好看她一眼：&ldo;这些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我努力读书，走出那个地方，这些事已经很少想起来。&rdo;

&ldo;嗯。&rdo;

&ldo;今天又是等我，又是跑步，中午你听到了吧?&rdo;

贺明月沉默了一下：&ldo;听到一点点，你说你没时间。&rdo;

余子好叹一口气：&ldo;我弟弟高一了，学习跟不上，我妈叫我每天和家里视频通话，给他补习。&rdo;

&ldo;我操!&rdo;

余子好冷笑一声：&ldo;是呀，我为什么要帮他补习?从小到大，我伺候他穿，伺候他吃，自己还要上山采药挣学费，什么都自己来，凭什么他什么也不用做，哭一哭就享受一切?&rdo;

&ldo;你答应了吗?&rdo;贺明月看着她。

余子好：&ldo;……&rdo;

&ldo;你刚刚对我说的所有话的概括表达，现在我全部送给你。如果你的决定分两边，我一定是站在说&lso;no&rso;的那一边。没有天生的感情。父母子女也只是社会关系的一种。我们为什么看重这个，作为一个学霸，你应该比我更清楚?&rdo;

余子好&ldo;哇&rdo;一声，故作轻松，&ldo;我们要开始探讨中国历史和社会问题了吗?&rdo;

&ldo;你是知道的，对吗?&rdo;贺明月说，&ldo;知道，但无法行动。&rdo;

&ldo;做新时代独立女性好难。&rdo;余子好叹息一声，&ldo;要破，要立，要&lso;老子不care&rso;。&rdo;

&ldo;但是这样，人生才充满无限可能，才觉得有意思，不是吗?&rdo;贺明月觉得今晚的月亮好亮，&ldo;一眼望到头的一辈子，好无聊。&rdo;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贺明月忍不住想余子好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她们两个，可能都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有社会经历。不过一个自愿，一个被迫。一个衣食无忧纯粹体验，一个真实地感受生存压力。

子好心地善良，干脆磊落，独立自强，为什么要平白多受这么多苦?

余子好总在想家里有多穷。妈妈总在念：&ldo;交不起学费了，明天不吃肉吧，该交电费了。你要听话，妈妈很苦，这日子什么时候能捱到头啊……&rdo;她小时候总是活在明天可能就一无所有的恐惧之中，她无法拒绝地听了妈妈所有的生存压力，并且自觉地转化成自己的压力。上中学后，她开始在意外貌，很想买一个发夹。等她悄悄存够钱，买了夹子后，高高兴兴回家，妈妈高高兴兴地提着一口袋白菜叶子，说：&ldo;今天菜市场有人进货，很多白菜叶子不要了，我就叫老板给我了。哇，这么大口袋，我们可以吃三四天!&rdo;她到现在都记得那种感觉‐‐羞耻。好像被扒光衣服，神明们指指点点。她有什么资格去过更好的生活呢?她真的懂事听话吗?都是假象，她也只是一个虚荣的孩子。

她不配快乐，不配有欲望，生她的人活得那么苦，她有什么资格?

后来弟弟上中学了，开家长会，老师说：&ldo;男生会在这个时期会疯狂发育，家长们最好多给孩子补补钙。&rdo;他们家一下子就不穷了，每天都有猪骨汤。

弟弟说：&ldo;我想买双运动鞋。&rdo;一双阿迪达斯，一千二百八。

她家真的好穷，她家也真的好富。妈妈，为什么?

远处的两个人歇够了，向这边走来。余子好深呼一口气，坐起来。

贺明月这时候莫名其妙说：&ldo;因为老天想让你逆风翻盘，绝地反杀，赢一手满堂喝彩。&rdo;

余子好一笑：&ldo;感觉很刺激的样子。&rdo;贺明月挑眉，&ldo;要不被干掉，要不干死它。&rdo;两个人击了一下掌。

&ldo;我也要来，我也要来!&rdo;柯一忆一巴掌打在两人手上。

贺明月翻了一个白眼‐‐养不教，父之过。

四个人手挽手，拖着残废的腿，一步一步往宿舍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