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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年纪大了记不住（第1页）

这条路不算很长，夏阮却觉得生生坐出了坐牢一般的煎熬感。车厢里一片沉默，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

冬夜，醉酒，一连串因素在宾利一路稳如泰山的行驶路程中熬出点困意，夏阮明知道不该睡去，奈何抵挡不住生理反应，挺直的脊背软了下去，靠在椅背上，在挣扎中渐渐闭上了眼睛。

清浅的呼吸声如影随形地钻入徐西靳的耳道，车又开了一段，他将车子停了下来。

这时候，街上已经不见行人，万籁俱寂。这种许久不曾有过的静寂使他无端生出一种恍惚感——

仿佛一切都远去了，苍茫的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依偎。

风几乎是在一瞬间起来了，颇有些席卷天地的气势，掠过车窗时发出簌簌的声响。他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又习惯性地想要抽一支烟，烟已经放在嘴边，却在看见那张清丽的睡颜时放下了手，把烟轻扔到了中控台上。

他清咳一声，喝了一口水，压下了这股冲动。

做完这一切，他的眼睛停留在旁边人的脸上不动了，就那样入神地看着她。

这些时间里，他想起很多事情。印象尤其深刻的是几年前，他作为知名校友去A大参加百年校庆。那时候，他的事业刚刚起步，公司因为一单非常难搞的业务在北城小小出名了一把。他的良师兼益友见到他来，非常高兴，丝毫不避讳谈起他的事业，说倘若继续做下去，不仅北城的经济面貌会焕然一新，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全国的发展格局。恩师的一番说辞，鼓励的成分当然大些，但这无疑给了他很大信心。那时，他天天忙着公司规划，拓展业务，程序开发……手底下的员工个个恨不得住到公司，他们这一群年轻人在开拓一座城市新的商业版图时的压力是很大的。然而，母校一行，他忽然有种柳暗花明之感。大道至简，行将所至啊！

那天，他和老师在办公室攀谈了两个小时，不拘话题，从政治到经济，从商业到哲学，从历史到艺术，聊的很是尽兴。中途，一通电话把严教授喊走了，他最近和几所学校之间有一个合作项目，常常忙得脚不沾地。临走之前，严教授神秘兮兮地说自己有一位小朋友想要介绍给他认识。徐西靳失笑，说您怎么也干起保媒拉纤的工作了。恩师嘴角一撇，嘲讽他的肤浅，说你小子想祸害人家姑娘，我还不同意呢！这孩子才19岁，上大二，我就不信你能下得去手！

徐西靳毕业三年，今年正好24岁。

得，他倒要留下来看看能让他这位严师如此护犊子的人长成什么模样！

他站在图书馆门口，看见一件白裙子轻飘飘地走了过来，站在几步距离之外，俏生生地喊：“学长好！”

女孩大大方方地做了自我介绍，哦，原来她在A大读中文系，19岁，是大二的一名学生。那一截皓腕在阳光底下白的晃眼，他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

A大作为百年名校，近年来不断增设了很多专业，招生计划也有所提高。国家对高等教育的扶持力度一直很大，有了资金支持，A大开始翻修老旧宿舍，校园内一些年久失修的设施也有了大动工，说是要加强现代化美丽高校建设。因此，校园内的很多风景都变了。

徐西靳本来不抱很大兴趣，但夏阮讲解得妙趣横生，一破水池子也能被她讲出缠绵悱恻的历史来。助理一直在催，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没有赶着回去做剩下的文件。

也许那年的盛夏太过炽热，而骄阳下的白与红又是那么充满活力。

所以，他没走。

夏阮站在池子边，跟他大说特说这里的爱情故事时，一道羞涩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那人戴一副黑框眼镜，人很清瘦，怀里抱着一本书，看样子像是要表白。

夏阮冲他歉然一笑，表示自己要和那个男生说几句话。

仿佛文学系男女总有种文青感，徐西靳依稀听见“是清澈的爱神赐予我力量，寻一位心仪的女子相爱”以及“爱情恰是在拒绝中萌发和坚定”云云。

男生的眼神充满坚定，似乎认定夏阮就是那位清澈的爱神为他选定的天命之女。

看了看那一方小水池中的青苔，徐西靳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女生忽然偏头看向他的方向，不知是害羞还是尴尬，两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云。

只听她一副坚定异常的语气，摇摇一指：“可惜，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爱神已经见证过这份天造地设的爱情了。”

等打发走那位文学系才子，夏阮走到他身边，不好意思地将头发撩到耳后，自己先乐了。

“害，他那人就那样，我们隔壁班的班长，人不坏，就是有点太想谈恋爱了吧，算是……随机挑选一位路人折磨？”

男人的嘴角轻轻勾起，问：“怎么个随机法？”

夏阮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答：“这得看他最近想写什么故事，他相信爱情一定能成为他的灵感缪斯，催化他的创作。”

说完，两人都笑开了，徐西靳能够感受到自胸腔深处蔓延开来的愉悦。

清风扬起白裙的一角，日头在夏阮脸上撒下亮晶晶的一层薄汗，日光倾城，连细小的毛孔都在绽放光华，这一幕直直刺入他的眼底。

那样一个嫣然灵动的小女孩。

他鬼使神差地和她开了个玩笑。

正是生机勃勃的年纪，咫尺之间，她气定神闲地答：“为什么不行？我成年了，您看起来应该也不小了吧？若是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我愿意和你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