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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温言宽母心（第1页）

这一日的天空好似被清水涤濯【dízhuó】过一般湛蓝，刚被封为贵姬的施兰正走在去往凤仪宫的路上。

按她如今的品阶其实无须步行，怎奈她一向行事小心，再加上心中有事，急匆匆地出来根本不作他想。谁料走得急，心里慌，步子便不稳，好在随身伺候的宫女雀儿眼疾手快、服侍得当。但，转过一个弯处竟遇上了坐着轿撵的皇贵妃李锦。

其实刚被封为贵妃的时候，李锦就已经不年轻了，但她丝毫没把那几个刚入宫的、新鲜的如花蕊般的女子放在眼里。

几年过去了，与施兰同期入宫的不是病了就是死了，要不就是身子太弱连个露头的机会都没有。而李锦却很快由贵妃荣升为皇贵妃且不见半点衰老之象，现下越发精致妩媚、贵气逼人。宫人们私下议论，凤仪宫里那位若不是出身大家是个有气度的，只怕早早就被比了下去。

话说，施兰每次见李锦都紧张，甚至比见皇上、皇后还紧张，哪怕已被封为贵姬。这不一遇上，施兰赶紧上前施礼，李锦未喊起，她就规矩地保持行礼姿势。

李锦见她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模样，毫不遮掩地露出轻视的表情。

当年乍见施兰，她还紧张了一段时间，那小家碧玉般的样子很有些与众不同，所以没少让她吃苦头，直到父亲提醒她施兰的兄长还要有所用，才渐渐作罢。

同时，李锦发现施兰过得战战兢兢，不争宠也不显山露水，最关键的是也不见皇上对她上心。一来二去，李锦竟觉得无趣，虽偶有见面也不过是刻薄几句。毕竟，这偌大的皇宫需要她上心的人太多了，比如皇上、皇后还有东宫太子。

李锦看着唯唯诺诺的施兰，心里暗讽是个没出息的，索性抬了抬手，阴阳怪气道：“快起吧，都封贵姬了，还施这么大的礼，让皇上知道了，还以为本宫欺负你呢。”

说完，一挥手准备走了，却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对了，小六封王还没恭喜你呢。要知道小六可是诸多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的，这可是独一份，可见皇上是真宠你们母子。不过，小六这离京的日子也快到了吧，本宫还备了些礼物，你记得叫奴下们过来取。话又说回来，那么小的孩子独去北昶那种苦寒之地，想想都怪心疼的……”

望着李锦离开的方向，耳畔回响着她那尖酸刻薄的声音，施兰无法停止身体的颤抖，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凤仪宫内。

崔烺不开口，施兰就低眉顺眼地守在身侧，帮着递个茶、传个饭，甚至还从宫女手里取了香扇扇了几下，到底还是把皇后惹急了：“你现在已经是贵姬了，不要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也不知你这性格怎么会养出小六那样一个有气度的孩子。”

听到崔烺提及孩子，施兰眼圈又是一红，垂下手中的扇子，低头小声说了句：“可能是随了皇上吧！”

崔烺实在没忍住笑了，随即挥了挥手，近身的陪嫁嬷嬷桂枝带着一众人等退了出去。

崔烺收了脸上的笑意，施兰则扑通跪到了她的脚边，一直在克制、忍耐的情绪终于被决堤的眼泪冲垮了：“求皇后娘娘开恩，把陌岭留下吧，他年纪那么小，身子骨又不强壮，听说北昶苦寒，他若有个闪失，我要怎么活啊……“

说完，居然哭出了声来。

要知道在皇后面前哭出声，那可是大罪。可眼下施兰根本顾及不到此处，身为皇后的崔烺也并不会和这个可怜的母亲计较。

施兰哭，崔烺的心里也很难受，但她清楚这里不是寻常百姓人家，自己也不是普通人家的正室妻子，甚至施兰也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妾。

思虑至此，她心里只能叹息却不得不正色道：“你这个样子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当娘的都是孩子的主心骨，你哭哭啼啼的能为孩子讨到什么好，还不敢快起来。皇上与本后都健在，你怎敢随便哭出声来，被人听了去，少不得前朝后宫又有人说三道四……”

听得此话，施兰心里也是一惊，赶紧拭了泪，敛了妆容，福了身子，声音却还是颤抖着：“臣妾失礼、逾越了，请皇后念在臣妾身为人母的份上不要降罪，可臣妾心疼得夜夜无法安睡……”

说着，不敢哭出声来，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皇后不忍，拿自己的帕子替施兰拭泪，施兰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后犹如看到最后一丝希望，但还是听到皇后说：“这儿也是人多口杂，你闹这一出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你觉得皇上能高兴吗？你为人母，本后就不是了？小六虽是你亲生的，但本后才是他的母亲，皇上也是他的亲生父亲，难不成我们就舍得了？”

看着施兰可怜巴巴的样子，崔烺怜惜地抚了抚她额头的发丝：“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这几年在宫里谨守规矩，不张扬、不争宠、安安静静的，就连皇上也夸你性情好，希望本宫的笙宁也能长成你这样。如今看来，我们倒是高看你了。”

施兰满脸泪痕露出羞愧之色，崔烺拉过她的手，诚挚地说：“太子是国之根本，所以不能离开。三皇子已成年，若是送他过去定会受到北昶皇族的猜忌，时刻都会有危险。其他的都还年幼，总不能送个奶娃娃过去吧。说句贴己的话，送小六过去，对你们母子而言说不定是另一番际遇。抛开你不说，即使你不争，可你想过小六吗？不要说在这皇宫里，就是放眼天下，小六如果不能变得强大，日后要如何立足？难不成要靠你吗？你入宫也有些年头了，这前朝后宫的勾勾弯弯，难道你真看不到，看不懂？”

崔烺的话句句肺腑，施兰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而已。多年来，她所求的不过是前朝的兄长与自己的孩儿现世安稳。如今看来，难啊！

皇后的一番话推心置腹，可施兰听起来每一个字都是扎在她心尖上的刺，很疼、很憋屈。那种彻骨的心寒和深深的失望弥漫周身。这个看上去无比宽厚、仁慈的皇后居然也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

原来她真得只是皇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