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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底镶金那么骚包的马车,自然是燕绥的那一辆。
德安县的询问,因为一句话和一锅鱼结束,本来那句话说出来是要死人的,但是那锅鱼奇异地抚平了他那一霎无声的怒气,唇齿间的香气是人间难得的美好,最起码那一刻,他不想那美好被杀戮的血腥气息覆盖。
有些事,是冰山一角,看得见水面上皑皑的尖,看不见水底下庞然的根,只有试图撞上的时候,才会发觉那是怎样的冰冷和岿然。
他现在,还不想撞上去。
那是斩根饮血,剔肉挖骨,是或许要牵动整个东堂命脉的自戕。
燕绥缓缓饮茶,君山银眉香气清冽,难得的是每根尺寸完全相同,竖立于琉璃被底如竿竿旗枪,整齐笔直,瞧着令人愉悦。
所以,世间名茶万千,他只喝这一种。
马车疾行,热茶却水波不兴,连涟漪都不起一丝。
在宽大车厢里伺候的侍从头也不敢抬——能把热茶喝成冰茶,也只有这位了。
自从林侯令人传信,说要来接他之后,这位主子的热茶,就越喝越冷了,侍从严重怀疑,这位是想把这杯茶喝成冰渣儿,好一照面就砸到林侯脸上。
明明是水火不容,天雷地火一般的两个人,为什么总要凑在一起?
这世道真让人绝望。
桌上还放着一封信,封面上写着:字呈宜王殿下足下。称呼中规中矩,然而这世上并没有几个人有资格给宜王殿下写信。
那字迹力透纸背,堪称遒美健秀,却在转折之处,透出几分笔力的秀致来,一时让人分不清是男子还是女子所写,只是从那分外规整的笔划来看,写信的人性子颇为一板一眼。
那封信今早快马送至,侍从拿到手时颇感为难,不确定能不能放到殿下案头,但是来信人的身份依旧让他壮着胆子,将信放在了并不特别显眼,但燕绥又迟早能扫到的桌子一角。
燕绥果然扫到了——真的是扫,一眼过后,他道:“放歪了。”
侍从赶紧将信拿起,扔进一个盒子里,那盒子里是和这封信笔迹相同的一堆信。
每三天一封,雷打不动,川北到天京的路,都被这位的信使的马跑刮掉了一层。
信封扔进盒子,背面露出一朵紫英葵舒展的紫色花瓣,那是川北独有的花朵,十分娇贵,以浓厚深重能在日光下闪光的独特深紫色泽闻名,这种高贵而又挑人的骚气颜色一般人消受不得,只在川北等几个北地州的豪门贵族家中培育。
这种花一旦摘下,很快枯死,也不容易保存,这朵已经摘下许久却明艳依旧的紫英葵,简直就是个奇迹。
可惜奇迹再美,也要先遇知音,遇上燕绥这种满世是狗屎唯我一娇花的货,也只有被扔进垃圾箱。
侍从不敢扔进垃圾箱,毕竟写信的人身份不同寻常,所以他只好保存着,等到回到天京再交给殿下亲卫“德容言工”的总领。
燕绥才不管这些,他连写信的人是谁都没关注过。
前方,隐隐的,可以看见一方火红的旗帜,旗帜下影影绰绰似有数十人,排列得很是整齐。
燕绥抬起眼,就见视线中那张相看两相厌的脸越来越大。
林飞白那张小白脸儿,真是越长越娘娘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德胜宫去多了,沾染了他母妃的骚气儿。
燕绥的目光忽然一停。
他目光停下,侍从也下意识跟随一瞧,随即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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