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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g]
·第十二章·
时间静静地消逝,春天过去,夏天来了。将军府中,尽管暗地里依旧暗潮汹涌,表面上却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平静。
在这段时间里,莽古泰和云娃,在新月和努达海的主持下,行了个小小的婚礼,成为夫妻了。克善好高兴,一直绕着这对新人喊:
“现在,你们是我的嬷嬷妈和嬷嬷爹了!”
云娃的那份满足,就不用提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和自己的心上人,结成了夫妻,回忆从荆州之役以来的种种,真是不胜唏嘘。难得新月这个主子,对自己如此了解,又如此体恤。新月成全了她的梦,而新月的那个梦,她却帮不了忙,虽然努达海对新月是情深似海,她总是感到新月的处境危危险险,战战兢兢。生怕新月捧在手里的幸福,会捧不牢。
这段时期的雁姬,已经失去了当初的作战精神,变得十分的消沉。不只是消沉,她还有些神经质。有时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有时又脂粉不施。有时自怨自艾,有时又怨天尤人。常常站在窗口,对着望月小筑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至于终夜徘徊,迎风洒泪,更是每夜每夜的故事。她像一座蠢蠢欲动,随时会爆炸的火山,偶尔会地震,常常在冒烟。
至于骥远,他的日子过得好苦好苦。他从没有尝过失恋的滋味,不知道这滋味是如此的苦涩。如果他的情敌,是一个和他年龄相当的王孙公子,他或者会好受很多。偏偏这个情敌竟是自己的父亲!他不能骂他,他不能揍他,他不能和他明争,也不能和他暗斗,他只能恨他!恨他夺去了自己的爱,也恨他对母亲的背叛。事实上,他认为努达海对他也是一种背叛,因为努达海自始至终,就知道他对新月的心意。如果一个父亲,真正疼爱他的子女,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子女的痛苦上?怎么舍得去掠夺儿子的心上人?这样想来想去,他就越来越恨努达海。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恨新月。
他对新月的感觉是非常复杂的,以前的爱,始终都不曾停止。每次看到新月,都会引起椎心刺骨的痛。她居然不选择他,而去选择比他年老二十岁,有妻子儿女的努达海。这对他真是一种莫大的挫折,使他对自我的评价一落千丈,完全失去了自信。他不住地懊恼,恨自己的无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好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同样地“近水”,“得月”的却不是他!
对骥远来说,最大的痛苦还不是失恋,而是失恋之后,还得面对这个女子是父亲姨太太的这个事实,这太难堪了!这太过分了!真教他情何以堪?除此以外,他还有一种无法对任何人透露的痛苦,那就是他对新月的爱!当初就那样一头栽进去深深地爱上了,现在,居然不知道怎样去停止它!家,成为他好恐惧的地方,雁姬的失魂落魄,老夫人的左右为难,珞琳的愁眉苦脸,努达海的闪躲逃避……还有那个深居简出,像个隐形人似的新月!这种种种种,都撕裂了他的心。于是,他常常醉酒,也常常逗留在外,弄到半夜三更才回来。
珞琳依然是全家的慰藉,她不住奔走于雁姬房和骥远房,试图以她有限的力量,唤回两颗失意的心。但是,她的力量毕竟太小了!雁姬消沉如故,骥远颓废如故。珞琳担心极了,幸好此时,骥远奉旨完婚。这个家庭里的大事,更是骥远切身的大事,使全家都振奋了。有好长一段时间,全家都忙忙乱乱地筹备着婚事。努达海更把父子和解的希望,放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小新娘身上。只有骥远,更加闷闷不乐了,他不要什么塞雅格格,他的心里,仍然只有新月格格!
七月初十,骥远和塞雅格格完婚了。
塞雅格格是敬王府的第三个女儿,今年才刚满十七。长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非常美丽,是个标准的北方姑娘。在家里也是被娇宠着、呵护着长大的,从不知人间忧愁。个性也是十足地“北方”,不拘小节,心无城府,憨憨厚厚,大而化之。
婚礼是非常隆重的,鼓乐队和仪仗队蜿蜒了好几里路。新娘进门的时候,全家的人都在院子里迎接。新月是努达海的二夫人,当然必须出席。这是新月好久以来,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她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色衣裳,戴着新月项链,头上簪着翡翠珍珠簪,耳下垂着翡翠珍珠坠,盛装之下,更显得美丽。雁姬虽然也是珠围翠绕,雍容华贵,但是,毕竟少了新月的青春,站在那儿,她就觉得自己已经黯淡无光了。
骥远这天非常帅气,白马红衣,英气逼人。骑在马上,他一路引着花轿进门。鞭炮声,鼓乐声,贺喜声,鼓掌声同时大作,震耳欲聋。努达海家中,挤满了宾客,都争先恐后地要看新娘下轿。真是热闹极了。
按照旗人规矩,新郎要射箭,驱除邪祟。新娘要过火,家旺人旺。两个福禄双全的喜娘扶着轿子,等着搀扶新娘下轿。新娘的手中,一路上都要各握一个,象征“平安如意”。这位塞雅格格也很有趣,在路上,就闹个小笑话。当队伍正在吹吹打打的行进当中,她不知怎地,居然让手中的,滚了一个到地上去,害得整个队伍停下来捡。喜娘把给她送回花轿里去时,这位新娘挺不好意思地对喜娘掩口一笑。这会儿,轿子进了将军府的大门,停在院子里了。司仪高声喊着:
“新娘下轿!”
塞雅被两个喜娘扶出了轿子。
“新娘过火,兴兴旺旺!”
早有家丁们捧来一个烧得好旺的火炉,塞雅低垂着头,看到那么旺的火,不禁吓了一跳。她穿着一件描金绣凤的百褶长裙,跨越炉火时,生怕裙摆拖进火里,就有些儿手忙脚乱。一时间,她又忘了手中的,竟伸手去拉裙子,这一伸手,那个就又掉到地下,骨碌碌地滚走了。
“哎呀!”塞雅脱口惊呼,也忘了新娘不可开口的习俗。“又掉了!”
两个喜娘又忙着追,这滚呀滚的,刚好滚到新月的脚边。新月又惊又喜,觉得这个新娘真是可爱极了。她立刻俯身拾了,送到花轿前去,喜娘忙接了过来,递给塞雅。并在她耳边悄悄叮嘱着:
“这次,你可给握牢了,别再掉了。”
骥远忍不住看过来,在纳闷之余,也感到一丝兴味。这是整个婚礼过程中,他比较觉得有趣的事了。
新月捡完了,退回到人群中的时候,雁姬轻悄地走到她身边,不着痕迹地,轻声细语地说:
“我们家办喜事,用不着你来插手!象征平安,你怎敢伸手去拿?不让咱们家平安的,不就是你吗?难道,你还要让新婚夫妇不得安宁吗?”
新月大大地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雁姬,点了点头说:
“我懂了!我会待在望月小筑里,恕我不参加骥远的婚礼了!”她低俯着头,匆匆地走了。
站在一边的努达海,愤愤地看着雁姬,真是恨之入骨。奈何在这样的场合,发作不得。
那天晚上,府中大宴宾客,流水席开了一桌又一桌。鞭炮丝竹,终宵不断。戏班子彻夜唱着戏,以娱佳宾。努达海、雁姬和老夫人,周旋于众宾客间,忙得头昏脑涨。即使如此之忙乱,努达海仍然抽了一个空,回到望月小筑去看新月。握着新月的手,他难过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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