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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桓颇有骨气地把嘴胡乱一抹,侧身给她一个后背和满地剩骨头的狼藉。
虽然不是第一次好心被当驴肝肺,宛遥抱着自己的食盒依旧意难平。
两个人尽管谁也没再言语,但居然很默契的,谁也没先起身离开。
半旧不新的蒲团好像带了浆糊,可以把人牢牢粘在原处。
背后数十个牌位下,烛火熠熠跳动,活似几双灵动的眼睛在屋里来回打量。
隔了那么久,热食早已逐渐失去温度,在她两臂间发出有气无力的香味。宛遥盯着地面出神,不经意朝旁瞄了一瞄。
项桓抱着胳膊枕在膝上,凌乱的黑发下显出脖颈的几道青痕来。他侧脸还是倔得像块顽石,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半边清俊的轮廓在烛火下异常的干净明澈。
宛遥低头唇角轻动,然后不做声地把食盒又推了回去,脑袋却半点没往旁偏。
项桓也还望着对面在风里飘荡的帘子看,但后脑勺仿佛生了眼睛,伸手又稳又准地拿了块冷掉的煎牛肉,慢吞吞的放到嘴里咀嚼。
辍朝后的早会是场酝酿了许久的风波。
咸安帝沈煜屁股刚坐稳,梁司空就持笏上奏,痛斥项家教子无方,纵容暴徒当街打人,天子脚下目无王法,简直藐视天威云云。
梁家执意认为如项桓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入朝为官,理应削职流放,以儆效尤。
梁华在鸿胪寺有个挂名的职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这事项南天不占理,哪怕心中把项桓活剐了好几遍,嘴上还是得给他争辩两句。
“吾儿虽生性鲁莽,但并非善恶不分,是非不明之人。若不是梁公子挑衅在先,也不至于遭来横祸。”
梁司空侧身反驳:“项侍郎,你这么说,难道觉得,是我儿的不是了?”
他暗中翻起个白眼,恭敬地道了句不敢,“司空与我当局者迷,还是由大理寺定夺为好。”
底下吵吵嚷嚷,沈煜却支着下巴冷眼观望。
一片你来我往的斗嘴声中,忽然插进来一句浑厚清朗的“陛下”。
他觉得耳熟,方才吝啬地掀起眼帘。正对面是个高大挺拔的身形,宽松的官袍不同于往日冷硬的玄甲,让这位战功赫赫的武官带了些儒将风采。
沈煜记得,自己手下这名家喻户晓的将军平日是不太喜欢插手政事的,出于意外,他对今日鸡毛蒜皮的纷争竟提起了几分兴致。
“大司马请讲。”
自从项桓成了他的弟子,要收拾的烂摊子便一天比一天多。季长川暗叹口气,“左中郎将少年脾性,天生直爽,此番因梁小公子恶语相向才冲动失控,算是事出有因,还望陛下能够从轻发落。”
“大司马。”突然变成了二对一,一旁的梁司空不乐意了,皱眉指责,“谁不知项桓是你麾下的副将,你这样讲,只怕有失公正吧?”
沈煜听了半天,模糊记起他们嘴里的这个人来。
“左中郎将……”
他思索说:“是那日西郊猎场上,挡了武安侯一剑的那个吧?”
末了,忽然意味不明地笑笑,“少年英雄啊。”
他话音刚落,群臣里紧接着传出一阵相同的笑声,众人转目看去,武安侯袁傅已然信步而出。
谁都没想到这等鸡零狗碎的事竟能激出朝中的两位重臣连番上奏。
一时间连梁司空也蒙了。
袁傅好似对前天持枪的少年很感兴趣,并不介意替他说上两句。
“不过小孩子间打打闹闹,几位大人何必这样紧张。既然季将军认为,中郎将年轻气盛,脾性有待磨砺,我这儿倒有个不错的提议。”
他笼手在袖,语气随意,“不妨就让他上梁府照顾照顾梁小公子,既全了礼数,也养了心性,大家都有交代,两全其美的法子,何乐不为。”
什么法子能荒唐成这样,满朝文武闻所未闻。两个年轻文武官当街闹事,还能用这种手段息事宁人的么?
但他武安侯一旦开了口,众人即便心中有千万怀疑也只能以神色交流,不敢发一语一言。
沈煜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旋即展出一个笑,“武安侯说的是。”
此刻,梁项两家的当家内心如出一致的晴空霹雳。
唯有远在宫外的项桓还躺在祠堂里酣睡,全然不知自己的惩处已这般被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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