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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佳处辄迟留（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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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佳处辄迟留

杨伟自打住进老年内科病房，除了在电视上看到主编，就没见有医生来查房。他想弄清原委。病友们对此讳莫如深。

这天，痃嗪从病床爬下，走到杨伟身旁，对他说：“咱们出去游玩吧。”

杨伟说：“出去？游玩？”

痃嗪说：“到病房外面！”

杨伟说：“自愈运动吗？”

痃嗪说：“不，是游玩！”

杨伟想，船上有什么可玩？病人精疲力乏，怎么玩得动？痃嗪难道不是病人吗？但如同其他乘客一样，痃嗪的确是一位病人。他长着一张扁平脸，五官皱皱巴巴，像只烂核桃，眉毛和牙齿掉光了，罗锅着身子，眼睛却精光贼亮。他上船前是个重点中学校长。他教的学生都病死了，但痃嗪活下来，被送进医院。

痃嗪说：“我们在这世界上漂浮，不知家园在哪里，要回去没有可能，也到不了海那边，只好在途中选取佳景胜地，悠游无拘，流连忘返。”

杨伟说：“病在骨髓，全身疼痛，走不动啊。”

痃嗪说：“我们是老年内科病人，越走不动，就越要走。再不游玩便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就要死了。”

杨伟说：“害怕被病友打死吗？”

痃嗪说：“不，只是玩一玩。出了病房，才能发现好玩的地方，停下来看一看，就可以忘掉死了。忘掉死的意思就是，死了便可以不后悔了。”

此种奇谈怪论闻所未闻。其他病人不敢说或不会说，只有痃嗪相告了。杨伟犹豫一下便答应了。与其不明不白活着，不如死掉。他却担心死了后悔。但游玩似乎能让人死而不悔。

他便跟痃嗪出了病房。原来不仅他们两人，而是一伙。还有疣啶和痉哌。瘘吡也坐轮椅来了，装模作样捧着《医院工程学原理》。他们是一个学习小组的，看样子经常在一起玩。这有个正式称谓，叫做“医疗观光”。

杨伟决定跟痃嗪出游，也是期望能在旅途中有所发现，解答心中疑问：我是什么来历？得了哪样病？接受了何种治疗？为什么是在老年内科？怎么就一下变老了呢？医院船是从时间的反方向驶来的吗？医生都到哪里去了？世界为何成了这样，还是它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