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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惜靠坐在窗边,叹了一声,也是觉得自己何苦来受这一遭罪,只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一阵拂面的暖风,带着一点桃花香息,便从远处飘来。
伴随而来的,当然也有喧天的人声和车马声。
路边仅有的几家酒楼茶肆里,已经宾客满座,几乎看不到空位,更不用说沿路一架比一架豪华的马车,堵住了周围的道路。
素日里香火都挺旺的三贤祠,就在前面一点了。
门口的位置,竟然都围满了人。放眼一看,全是文人打扮的书生士子,有老有少,彼此絮絮低语,声音却不敢很大。
各家穿着体面的仆役,也竟像是不敢插到这些人中间一样,只站在角落里。
“天哪,这不都是今年的举人老爷们吗?”
“怎么都聚到这里来了!”
“他们怎么都在三贤祠外面,不进去上香?”
“土鳖,这都不知道。这么多大儒在这儿,是个读书人都不会错过。如今站在外面不进香,势必是大儒们在里面。”
几驾车的车夫,忍不住为此争论了起来。
陆锦惜听见了,眉头却微微蹙起,目光落在三贤祠的门口,没有收回。
三贤祠内,光线有些昏暗。
几个小道童捻了香,恭敬地递给站在堂中的七个人,其中大多都是白胡子的老头或者头发花白上了年纪的人,唯有一个顾觉非,年轻且英俊。
小童将香递给了他,他便低声道了谢。
转头一看,周遭的童儿们早就换了面孔,不是他六年前参加会试时来拜时的光景了。
唯有眼前“明道”“伊川”“南稼”三贤之像,依旧肃穆。
燃香在手。
顾觉非这么看着,其实心里没有多少尊敬的意思,先贤已逝,眼前不过是泥塑木偶,又有什么可尊敬的?
他只是面上沉肃,心底轻慢。
遥想这六年清苦时光,他终究也只是一笑,上前将这一炷香仔细插i进了三贤像下的香炉中。
这一刻,堂中有一声苍老的叹息响起:“上回见让想来此上香,还是六年之前,及冠不久,尚且有几分年少轻狂气,如今却是都不见了。可见大昭寺那六年,实在磨去了你不少的锋锐啊。”
顾觉非回过头来,便看见一旁已经上完香的六位大儒了。
方才说话的,乃是个须发尽白的老头,年纪已经很大,但满头的白发却用雕成竹笔形状的青玉簪束起,双目却圆融通透,干净竟堪比稚子。
此刻,面上有几分可惜,可赞叹却有十分。
顾觉非由是一笑,拱手道:“都是年少轻狂事,还请计老为觉非留些面子,不敢再提了。”
“哈哈哈,你啊你啊!还是没变!”那老头儿听了,便不由笑了起来,“不过也对,磨磨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又所谓过刚易折,慧者天妒。你这六年,算天妒,也算是天眷了。”
周围几个老头儿,见着顾觉非这模样,也是微有唏嘘。
他们与顾觉非是亦师亦友,素来因其大才,与之平辈论交,更莫说今日要一起开学斋,收学生。
眼见顾觉非浪费了这六年,又岂能不感慨?
倒是顾觉非自己反应平平,但一摆手道:“诸位先生这几日已经将觉非耳朵都念叨空了,今日自有无数优秀的学生,待诸位先生遴选。我等还是先出此祠,待上了阅微馆,再继续叙旧吧。”
“哈哈哈……”
几个人都听出他话里那一点轻微的无奈来,便一起笑了起来,却也果真不再多说,只两三个凑一起随意地走着,朝三贤祠外去。
外面早已经有无数人候着。
挨着门口那一群书生们,远远看见了人影,更是早就兴奋了起来,同时立刻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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