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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Chapter 49（第1页）

多年以后，在某个海边城市一处庄园，顾承安只穿着热带花纹沙滩裤，大喇喇躺在硬到没边的竹床，勾起一条腿，下巴微含，一双如丝媚眼透过黑黢黢的墨镜，瞟向正在旁边手忙脚乱烤牛肉饼的程西川，问了个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

“前辈，你这辈子有没有后悔过。”

程西川笨拙地用长铲把牛肉翻了面，被油烟呛到睁不开眼，含混地说：“人生如箭，开弓无悔……不对，我后悔没烤过蚂蚱，没戒了卷饼，其他的，没有。”

“啧，都说了不能有秘密。”顾承安从竹床下掏出一个沙滩排球，不客气地甩向老前辈，不偏不倚一记闷响撞在程西川的后腰。

程西川练就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脾气，用鼻子闻了闻黑烟，嫌弃道：“怎么一直盯着还能烤糊呢。”

程西川说了八分真话，至今他手机里还存着那张“小便”图，每次趁月黑风高喝到以为自己姓顾就拿出来调侃一遍。

每次不外乎“我装得还挺像的”“不愧是影帝”，或者大言不惭道“奥斯卡还欠我一个”。

照片里他像圆规一样戳在墓前，背对镜头，回头装了个“呀，怎么拍到我了”的夸张表情。

他似乎对这场乌龙事件的开端和结局保持了一贯的满意。

开端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痴恋，结局是举世无双的害人精老顾。

连这场黑色幽默到极致的“程西川事件”，他都无所谓“后悔”，遑论其他。

剩下的两分假话，比如深夜约俞之明LOL，大半夜在东福山岛踩了一脚鸟粪，跟老顾一直聚少离多，都是“比较后悔”一栏里的。

最后悔，最不愿想起的依然是5月新家的阳台，他听见老顾念了堆逻辑不通的胡话之后，竟然一早回安大姨家取了快递。

“前辈，你走吧。”

顾承安在耳边阴森不已的短短几个字，程西川做了至少五年的噩梦。

他盯着老顾在月下泛出银白色冷光的头发，完美到让人心跳停止的侧脸，突然忘了一晚上到底在气什么。

顾承安用气音说：“我要乘着月亮离开，然后再回到那场雨看一看，我的小语在等我。”他垂下双臂，手里的酒瓶摔在地上，软软地斜靠在程西川的肩头，睡着了。

程西川心底生出荆棘般乱糟糟的枝桠，戳得肺管子都有点火烧的疼，他用手拍拍老顾的后背，好像只有一层薄薄的皮，瘦到可以触碰到骨骼的形状。

顾承安睡的时候错过了看见程西川伺候病患一样照顾他，醒的时候，又错过了一切。

程西川这个王八蛋竟然跑了。

顾承安光脚蜷缩在钢琴旁，等了他最后一小时。一小时后留下张字条——

程西川，我以前向你发过誓，不会再凭空消失，这一次你记住好吗，不是凭空，我没有食言。

程西川再回来的时候，看见老顾这张遒劲有力，压在钢琴盖板上的字条后，拖着不知道多少斤重的双腿，流下了不知道第几次的泪。

然后才知道，这泪和当初拿了影帝回国在机场流的，是差不多的意思。

他那时不开窍一样，以为哭的是终于有机会重回娱乐圈，国内还有一群粉丝惦记着他，等着他回来。

其实是因为老顾那个“别于盛时”的诀别姿态。

一边是热闹的人群，一边是顾承安单薄的背影，被簇拥着的是一个本就想离开的孤魂，被冷落的是早就对他动了心而不自知的，最可爱的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