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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再不相欠（第1页）

浮沉子见韩惊戈那只如同铁钳般的大手牢牢扣住自己的手腕，力道沉凝，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心知自己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怕是难以脱身了。

他挣扎了两下，发现徒劳无功，只得颓然放弃，一脸生无可恋地重新瘫坐回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木凳上，嘴里不住地唉声叹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唉......真是流年不利，出门没看黄历啊......怎么就摊上你们这些破事儿了......”

浮沉子一边嘟囔，一边抓起桌上的酒......

海风自东南而来，掠过断崖边缘的枯松，卷起几片残雪，扑向那座孤悬于峭壁之上的冰匣台。黑牙立于石栏前，手中羊皮地图已被月光浸得泛白，边角微微卷曲，仿佛承载了百年的重量。他指尖轻抚那行小字??“蓬莱遗民”，声音低如耳语：“父亲……你早知道这一天会来。”

柳七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没有说话。她肩上披着一件旧麻布斗篷，袖口磨出了毛边，是沈眠生前最喜欢的样式。她知道，有些话不必出口，有些路注定只能一个人看清方向，但只要铃声还在，她就不会真正落后。

“你说，‘天枢仪’是什么？”她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像在问今日该煮哪一味药。

黑牙缓缓将地图折起，塞入怀中。“《冥枢志》残篇提过一次??上古时期，天地初分，阴阳未定，先民以‘天枢’为轴心，立九鼎镇八方，维系魂脉流转。后来中原战乱频仍，帝王贪长生、压阴律，导致魂道崩坏，天枢失衡。守魂人一族本是守护此仪的最后血脉，却被高宗屠戮殆尽……若真有遗民存世，他们手中，或许还握着重启秩序的钥匙。”

“可那是传说。”柳七低声说，“连《玄牝残典》都只称其为‘虚妄之梦’。”

“沈眠也不是传说吗？”黑牙回头看着她，目光深邃如井，“她用命证明了，有些事，哪怕被掩埋千年，也会有人记得。”

柳七默然。她想起那夜归墟殿中，沈眠化作金光沉入井底时的模样??不是消亡，而是归位，如同星辰落入轨道，完成了一段早已写定的命运。

风忽然止住。

远处海面，一道幽蓝光芒悄然浮现，微弱却坚定，宛如逆影井复苏前的征兆。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

翌日清晨，鬼骨坊桃树下的石碑前多了一束新采的铃兰花??沈眠最爱的花，传说是守魂孩童出生时，由祖母亲手种下的护魂草所化。十二弟子跪拜三匝，随后各自收拾行囊。明心司已正式接管皇城阴阳事务，但他们明白，真正的战场不在宫闱之内，而在那些史书不载、人心遗忘的角落。

“我们走。”黑牙取下挂在门楣上的铜铃，系于腰间。铃声轻响，惊起飞鸟一片。

一行十三人踏雪而出，沿官道北行，再转东渡。沿途百姓见黑袍执铃者列队而过，纷纷闭户焚香，传言又起：“明心司出巡，百鬼避让；铃声所至，冤魂得安。”

十日后，船抵东海尽头。

此处无港无岸，唯有一片浮礁群如巨兽骸骨般散落海面，潮汐之间，时隐时现。据老渔民所说，每逢月圆之夜，礁石深处会传出钟鸣之声，听者若心存恶意，便会癫狂投海；若纯善之人，则梦见仙岛楼台，童子捧书相迎。

黑牙伫立船头，取出父亲留下的另一件遗物??半枚青铜罗盘，指针非磁铁所制，而是用婴孩头骨打磨而成，内刻微型星图。当它感应到某种气息时，便会自行旋转，最终指向一处不断移动的坐标。

此刻，罗盘剧烈震颤，指针直指海底。

“下去。”黑牙下令。

众人穿戴特制水衣，以符咒封住七窍，携灯潜入。海水冰冷刺骨，越往下，光线越是诡异地转为青碧色，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约莫下沉三百丈，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巨大海底城池静静卧于深渊之中，城墙由黑色珊瑚与人骨交织筑成，城门上方镌刻四个古篆：**魂归蓬莱**。

“这不是遗迹。”柳七用手触碰城墙，指尖传来细微震动，“它还在呼吸。”

城内街道空旷，两侧屋宇完好，窗棂雕花竟与中原守魂家族祖宅一模一样。中央广场矗立着一座圆形高台，台上九根石柱环绕一口深井，井口覆盖着一面青铜大镜，镜面朝天，映不出任何倒影，反而像吞噬了所有光线。

“这就是‘天枢仪’的核心？”一名弟子颤抖着问。

黑牙摇头：“这是‘镜渊’，传说中连接九幽与蓬莱的通道。只有‘承愿者’的血，才能唤醒它。”

话音刚落，井底忽有歌声响起。

不是人声，也不是鬼吟，而是一种介乎两者之间的吟唱，旋律古老得令人落泪。随着歌声，青铜镜面开始波动，如同水面被风吹皱，渐渐浮现出影像??

那是沈眠。

她坐在一片白雾弥漫的庭院里，身穿素白衣裙，脚边放着一只小小的魂灯。她抬头望来，嘴角含笑，眼中却无悲无喜。

“师父，你们来了。”她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我知道你们会来找答案。”

“你在哪儿？”黑牙上前一步，几乎要伸手触碰镜面。

“我在‘隙间’。”沈眠轻声道，“轮盘崩解后，我的魂并未完全消散，而是被天枢之力捕获，成为维持两界平衡的‘锚点’。这里是生与死的夹缝，也是记忆的终点站。每一个被遗忘的名字，都会在这里短暂停留，等待有人记起他们。”

柳七眼眶骤热：“那你……还能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