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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第2页）

人啊，看懂了真的是很可笑呢。

早上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应该有一丝慌乱的，因为我猜李秦铭又一次走了。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被子上留下的他身上的气味吹散了房间里的香水味。我把两条腿直直地伸起来，看见我的小腿上有一颗红色的印记，是昨夜里李秦铭留下的痕迹。我伸出手摸了一下，有一点皮肤被压痛的触感，一个过于真实的痕迹，清晰过昨夜的所有情话。一天之后，房间里的气味就会消失。两天之后，他说过的情话就会消失。三天之后，这个吻痕就会消失。那么什么时候，爱会消失呢？

我又翻了个身，忽然觉得这个房间被另一个男人塞满了。

这么大的一栋房子，只需要两个人就足够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贪心，我不奢求长久的陪伴，也不奢求占有他心里的全部位置。我只需要确认他的存在，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明白自己不会慌张，想他的时候可以勇敢地打扰他，这一点就足够了。

单是做到这一点，就已经花费了一个女人全部的青春岁月。

第三次翻身的时候，我终于从床上爬下来。客厅的电视打开着，声音放得很低，在卧室里几乎听不见。李秦铭横躺在沙发上，两条腿并排堆叠在一起，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只手握着遥控器，看起来像一条僵硬的美人鱼。我站在原地望着他，他抬起眼皮望着我。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仿佛从两个小孩子，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两个大人。

可是这一夜多么漫长啊，我们无数次从彼此的身体里穿梭而过，无数次背叛和埋怨过对方，无数次离开又回来，无数次渴望长大又拒绝长大。到头来我们还是两个小孩子，因为我们依然相信这个世上最纯真的东西，依然在贪玩过后记得要回家洗净满身泥土。我们学会了拿起武器，也学会了放下武器。

外面的世界再美好，回家时也要记得脱下铠甲。

我走过去，走到李秦铭的身边，沿着他坐下来，将整个身体贴在他的身体里。我们挤在一张小小的沙发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盯着电视机的屏幕。不知道电影演了多久，因为我又一次睡着了。

仿佛一整个上午我都在睡觉，已经忘记了是睡着还是醒着，电视里的电影好像永远也放不完，我们好像永远也不愿意醒来。“我晚上要出差。”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电影已经不是刚才那一部电影。李秦铭依然躺在我的身后，手里攥着遥控器，右手搁在我的肚子上。他的胳膊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凸显在他的皮肤上看起来极其碍眼。

“去哪里？”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想从眼睛里眨出一点水分滋润一下我的眼眶。

他伸手将遥控器搁在圆几上，然后将身体伏在我的背后，像是冬天的一床棉被，裹在我被空调吹凉的皮肤上。“去一趟抚顺，办个案子。”他的声音是从我的脊椎里发出来的。

“抚顺好远啊……”我叹了一声气。

“对啊，很远。”不知道他在我的脖子后侧做了些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微微发痒。“大概要去两个月吧。晚上的飞机，你送我去机场吧？”

“那白天呢？白天做什么？”

“白天啊……”我终于察觉到他在我的脖子背后轻轻地吹着气，“白天我们就在家里窝着，饿了的时候就点个外卖，困了的时候就睡一觉——像两个废物一样活着。”

“像废物一样活着，不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事情吗？”我笑着转过去，钻进他的怀抱里。“你说，这个世界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美好呢？”

“世界从来没有变过，是你变了。”他笑着亲吻我的额头，对我说。

太阳从厨房的窗户里照进来，又从客厅的窗户里钻出去，这一整天就这样过完了。我们如愿以偿地荒废了一整天光阴，坐在地毯上吃着零食，喝着没有度数的冰啤酒，接连看了三部电影。从喜剧电影看到恐怖电影又看到温情电影，笑过之后哭，哭过之后又笑，仿佛一整天就过完了一生。

太阳终于落下去的时候，李秦铭站起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真舒服啊……”他说，“真希望这样过一辈子。”

“谁不希望呢？”我跟着他站起来，“可是舒服过后，就得为下一次舒服攒点力气了——现在，又到了你攒力气的时候。”

“走吧。”他拍拍我的脑袋，“陪我回家一趟，我的行李还没有收拾呢。”

天再一次义无反顾地黑了，深夜又要降临。这个深夜来临之前，我要送走这个男人。这是我第一次亲手将他送出家门，送到远离我的飞机上。可是我终于相信，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送别他。车停在机场的时候，李秦铭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盒子，看着像一个首饰盒。我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地嘲笑他，“呀！李警官该不会是要跟我求婚吧？”我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停车场，一个可以目睹我人生中最重要时刻的观众也没有。“你别说，这个时候求婚的话……还挺浪漫的。”

“那完蛋了。”李秦铭伸手打开那个盒子，“早知道安排了这场戏，我应该提前去买个戒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