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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你到家了吗？”

才过了十分钟而已，我甚至还留在邱野的家门口。我不敢让他知道我其实一直都没有走，我怕邱野会突然冲下楼，看见我的车子时那个恍惚间充满希望的眼神。我不敢让他以为这个希望是我留给他的，因为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所有的失望也是我一早留给他的。

我停顿了一会儿，才回复他，“已经快到了。”

“我想你。”他很快又回复了我。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只是在这个夜里听上去却是如此动听。我很想告诉他，我已经开始想念他了，又怕他误以为我在挽留他。其实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一点难过了，这种感觉不同于任何人离开时的难过，因为这一回，不是他们执意要走，而是我亲手将他送走。时间久了，我仿佛已经习惯了被动地接受一个人，又被动地离开一个人。那样我就可以坦然接受命运对我的磋磨，仿佛一切都无法改变。当我终于需要主动去离开一个人的时候，我才知道，所有的痛苦，其实都来源于我自己。

是我自己习惯了旧生活，习惯了被人爱又被人离开，习惯了不需要负责任习惯了妥协，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被中伤，一次又一次遇见那些不喜欢负责任又不喜欢妥协的人。我应该学会选择一些事的，我也应该学会拒绝一个人，我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我也应该承担一点勇敢的代价。

车窗外的风在我的耳边轻轻滑过，仿佛有一些雨滴穿过我的皮肤，又打在我的心上。一种被缓慢渗透的雨水腐蚀心脏的酸涩感清晰地涌了上来。屏幕上又显示一条新的信息，还是邱野发来的。

“我的心脏好难受，感觉又有一点透不过气……我好像已经习惯了和你一起生活”

我想，他最熟悉的窒息感大概又要来了，其实邱野不知道，这其中多半是他的错觉。如果你长期生活在一样事情的恐惧之中，你便会幻想这件事情常常会发生。我趁着红灯，给邱野发送了一条信息。

“送你回家之后，我也有一点难过。”

红灯还没有结束，邱野的信息又回了过来。“那我现在去找你吧？”

“别。”我在最后五秒的时间里再次拒绝了他。“你今天早点休息吧，我也累了，就是有点儿想你。”

“我也想你。”他说。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点地敲下几个字，觉得不好又删除，再敲下几个字，这样反反复复修改了三遍，最终还是改回最初的那句话：“你说……我是不是爱上你了？”

“不会吧，哪儿有这么快呢？”他很快就回复了我。

最终还是谁也不相信谁，我低着头，无奈地笑出来。

邱野的头像往下翻几行，便可以看见蛋蛋发来的消息。蛋蛋是一个很懂分寸的人，除了借钱这一件事。自从上一次我拒绝他之后，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再次开口提起任何关于钱的话题。有时候我们偶尔聊一聊天，也全是关于他毕业之后的打算。如果我忙于应付邱野来不及回复他的时候，那条消息便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地躺在我的页面上。

又是那个害羞的小男孩的表情，又是他惯常用来打招呼的方式，既不会过分黏腻又显得有些暧昧。我看着这个熟络于男女之间各种招数的漂亮男孩头像，习惯性地回复了一个同样害羞的小女孩。

“你在干嘛呢？”五分钟之后，蛋蛋的消息又重新回到我的页面最上方的位置。这个位置总是有人来了又走，其中的大部分人已经彻底消失了。人的一生总是这样，不停遇见新的人，又不停告别旧的人。你以为有的人失去了便不再来，可你心上最重要的那个位置，永远会有人停在那里。

我随手回复了蛋蛋，“刚刚忙完，你呢？”

“在喝酒呢。”又是在喝酒，我想着，年轻的男孩子总有喝不完的酒和泡不完的妞。人生之中没有烦恼的那几年总是过得那么舒坦，青春可真是让人羡艳。

“想我吗？”我又问他。

“当然想你啊。”蛋蛋理所当然地对我说。

我想我还是低估了蛋蛋的耐心，我曾经以为他的热情不过只能坚持半个月。像他这样年轻又聪明的男孩，应该会有大把姑娘愿意奉献自己的身体和金钱——也许是我想多了，我也不过是他的鱼塘中一条花色普通的孔雀鱼。既不需要过分关照，又可以持续不断地等待他。我噘了噘嘴，问了他一句，“北京那么大，有那么多漂亮小姐姐，你怎么还会想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