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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回廊环绕、三间打通的上房,门扇大开之下书架、矮柜占据大半视野,贴墙摆得挤挤挨挨,其间书籍、账册随意散落的远比整齐摆放的多,当中矮桌旁堆着的箱笼里,或新或旧的账本随眼可见,更有成筐的铜钱、成箱的真金白银随手放在墙角。
哪里有半点机要防人的样子。
竹开暗暗咋舌,抬手戳了戳挂了满屋、延伸进内室的帷幔,眼神飘进昏暗的内室,人飘到矮桌前,砰一声放下食盒,怒刷他进屋的存在感,弓身笑道,“七少,这是五小姐让我带给您的点心……”
杜振熙听罢前因后果,才放下新到手的船队笔记,按着长时间伏案的脖颈活动筋骨,伸着懒腰道,“把茶点摆到穿堂去。这里太乱,别叫五姐、六姐笑话。”
竟连见杜晨舞、杜晨柳,也要特意腾挪到穿堂去。
这里头确实是乱,但也不至于乱到不能待客。
貌似沈楚其来的时候,也只是草草看过一圈,说话吃茶也是在穿堂里。
竹开心下越发疑惑,视线在垂落梁下的重重帷幔上一打转儿,转回杜振熙身上,提起食盒亦步亦趋道,“是桂开让我进来伺候的……”
“我知道,没有他的话,你也不会乱闯。”杜振熙偏头打量竹开,笑道,“瞧着是比刚进府时精气神好多了。听说庆叔挺惦记你,家里做了什么好吃好喝的,不忘另外给你送一份?桂开也跟着得了不少口福。
你以前吃过苦,头先在庆元堂日夜颠倒,吃睡上难免比常人差一些。先养好身子再把府里内外的人和事都摸熟了,过阵子桂开那头另有事要忙,这霜晓榭的一进和穿堂,就要你来跟进跟出的伺候了。”
竹开在奉圣阁夜宴事发时的表现可圈可点,她和桂开私下商量过,决定提前结束竹开的试用期,等到年后海禁的事摊到明面上,她会主攻船队事宜,少不了桂开帮手,旁的事就打算交给竹开。
竹开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好听话直往外蹦,“多谢七少好意。您放心,我绝对把身体养得倍儿棒,不辜负您和桂开的重托。今儿开始一顿三碗饭,您让我少吃我还不肯咯,吃饱了跑起腿来也快不是?”
杜振熙随口笑道,“小心吃饱了撑的……”
“哪个吃饱了撑的?”珊珊来迟的杜晨柳松开杜晨舞的手,提着裙摆飘进穿堂里,瞧着竹开乖觉的扫座奉茶,就往高椅里一靠,姿态松散地叹道,“七弟,还是你这里最自在最清静。我倒宁愿来你这里做个吃饱撑的下人,也不愿在西府做那闲得心里发慌的小姐。”
她意有所指,努嘴戳向西墙一角,“那个吴表小姐怎么突然就要走了?走就走,怎么倒惹得祖母生那样大的气?”
“祖母对吴家的表姐、表妹们虽不亲近,却也一向和气。怎么才说’念着’娘家人,夜宴那晚不顾时辰就将吴表小姐接进府里’小住’,留在曾祖母那儿三两天不见动静,前几天一接回西府,就把祖母给气着了?”杜晨舞开口接话,放在往常还要念叨两句杜晨柳没有坐像,此刻却只盯着杜振熙,问道,“七弟,吴表小姐住在东府那几天,是不是还发生过什么事?”
她们虽有耳闻杜仁的风流债,晓得外头有个老姨娘和庶出姑姑存在,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知道吴五娘就是陆五娘,夜宴当晚惊闻吴家多了个“表姐”,还是要和陆念稚议亲的“表姐”,惊疑之余倒也不曾多想,左右她们这些做晚辈的小姑娘,没有掺和进长辈事体的道理和资格。
后来得知杜振益和江玉的丑事后,震惊恼恨加羞愧,无心理会什么凭空冒出来的吴五娘之余,越发约束身边下人,守好自己的一方小院,不去触长辈们的霉头。
直到今天大吴氏闹出天大的动静,杜晨舞和杜晨柳才又起了疑心。
“七弟,吴表小姐既然要走,是不是和四叔议亲的事,就不做数了?”杜晨舞和杜晨柳交换了个眼色,双双斜着身子逼近杜振熙,压着嗓子道,“祖母这样,哪里是做亲,根本是做仇。那个吴表小姐……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吴家的什么远房闺女?”
她们心中隐隐已有猜测,只觉得那猜测太匪夷所思,盯着杜振熙坐等答案。
杜振熙捏着点心暗暗苦笑,只得含糊其词道,“吴五娘……做了错事,曾祖母哪里还可肯让她嫁进庐隐居。叔祖父和叔祖母也觉得愧对四叔,不再提议亲的事,只依着叔祖父的意思,经吴五娘点头后,这就要送去外地’嫁人’……”
吴家的“表小姐”再是远嫁,也不至于弄得跟做贼似的,带着大包小包就只身送去外地。
安排的这么“草率”,怎么可能是嫁人,根本是送人做妾。
为妾为婢的出门才这么不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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