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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龙门,贡院主楼的东西两侧,便是鳞次栉比的考生号舍。
目测号舍的外墙高近三米,里头的一间间号舍高两米,宽有一米,深一米五不到的样子,和府试一样,号舍采用《千字文》外加天干地支编号。每一个《千字文》里面字的号为一排,长的有百余间,短的有四五十间,皆朝南排列。两排号舍之间留了一条狭窄小路,看着能容两人擦肩而过,号舍没有门,遇上风雨天气,考生要自备油布当作门帘遮挡风雨。
不过秦州府雨少,据说举行院试的日子也是看过黄历的,挑风和日丽的天气,一般不用自带油布。
号舍砌砖槽,放置一块木板,是书桌亦是床,白天伏在上面写文章,晚上抽出来放下,当床睡。
沈持拿着对照考牌找到自己的号舍,在天字丁号,在头一排比较显眼的一处,前头不远处是个讲台,想是主考官要坐在那儿的,后头是地字号的号舍,茅厕在更后排一侧的尽头处,离他较远,考试中不用担心臭味干扰,运气还不错。
他坐进去一试,不如上回府试伸展自如,他长高了,号舍小,有些不大活动得开手脚。不过比起一些人高马大的考生还是好许多,沈持放眼望去,不少人是缩在里面的。
考生全都落座后,又响起一声鼓鸣。
书吏说了句“肃静”后,一抬头朝前面看去,讲台上多了几把太师椅,大约是主考官要登场了。
本朝的院试由各省知府主持考试,省学政作为主考官出题并监考——学政是执掌一省科举考试的专职大员,和知府一样是四品官阶,由天子亲自选拔进士出身的翰林院、六部等官员到各省任职,据说这次秦州府的主考官,学政潘聿春就曾是翰林院侍讲学士,学问高资历深。
果然,片刻之后,秦州知府韩其光携一同穿四品绯色官袍的中年儒官来到考场上,落座于讲台的太师椅上,紧随其后又进来两名穿深青官袍的男子,看架势是副考官。
考官团到齐之后,知府韩其光说了一些考场上的规则之类的话,而后勉励考生好好考试,都能捧得功名归。
主考官潘聿春环视全场一圈,命书吏发放试卷。
这次一共考两场,头一天为正场,第二天第二场叫复试。
今日正场的考卷发下来,沈持浏览一遍,第一道是四书题,就是从四书之中出题的八股文,第二道是五经题,从五经之中抽题目,让稍微阐述一下的题目,不用写那么多字,最后一道是试贴诗,和府试的题型大差不差。
第一道八股文是重头戏,他细细看去。
知止而后有定1。
是出自《礼记大学》的一道题目,不偏不难,说不定有考生都试着破过题呢。
沈持:好写,不是那种你才学完乘法口诀,考试却让你做解析几何的题目,但极难写出彩。
跟上辈子某次考试时卷子简单,许多人能轻松考满分,对于学霸来说就没有多大的优势了,区分不开。
今儿这黑白滚滚……这八股文不好写啊。
须得笔走偏锋,以思致独自取胜吧。就是在谨守八股文绳墨的基础上,玩点儿花样。
沈持拟定好思路,在草稿纸上画了只写意的黑白滚滚,只在滚滚的眼圈上下了苦功,余下皆是陪衬,全神贯注画出的小鸟眼圈使滚滚气度高雅,让人呼吸一窒。
对,待会儿他作八股文,就这样抓住一点儿挑起全文……
沈持布局了一下八股文的整篇,最后选定破题、承题开头这两部分循规蹈矩,稳稳地开个头。
他思索了下,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话破题:圣经推止至善之由,不外于真知而得之也。2
写完又对照一遍题目,把《礼记大学》篇回想了想,参照《四书章句集注》中的注释,觉得他的破题是准的。
承题很快也顺下来了。
而从起讲开始,他要放大招了,开始花心思,正文也极尽奇格,于平淡之中多求变化……
沈持写得很吃力,他还难以驾驭求新求奇的写法,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一字一字琢磨,写一句修三遍,不知过了多久,眼皮和手腕都快僵硬的时候,终于完成了草稿。
仅仅是草稿。
中途,主考官潘聿春巡场,扫了一眼他的试卷,面上连一丁点儿细微的表情都没有出现。
沈持:……入不了他的眼吗?
累了,毁灭吧。
他抬起头舒展脖颈,不经意瞟到和他隔了一个号舍里坐着的庆州府案首吴凤中,那人已经搁笔,从头到脚带着志在必得的悠然……这有点刺激到了沈持,不行,他绝不能认输,他要修文修出一篇入考官眼的八股文,他以后还要大口吃肉呢。
沈持重又拿起笔修文,不能犯忌讳,不能有疏漏,这两处过了,把整篇文章的用词给过了一遍,力求用词简洁精练,一语不溢,一字不浮,又看正文的阐述有没有做到精理明辨……
删、改、修……两个时辰之后,全文终于读来一气贯注,字字紧扣,句句相承,可挑剔之处已不算多了。
沈持小心翼翼地誊抄到试卷上。
而后,考场上的时间已余下不多,沈持抓紧去写另外两道考题,当中有些小磕绊,但好在后面都作答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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