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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第1页）

百里春晴心中沉重，向王福问了谢檀所在，便只身去了叶淳的营帐，入内就见谢檀与叶淳皆是有些苦闷颜色。

百里春晴迟疑着未多问，自顾自地在谢檀身旁落座，见眼前案几上有空空酒杯，便拿了酒壶替谢檀斟满了一杯酒。

谢檀侧脸对百里春晴勉力一笑，端起酒杯问道：&ldo;夫人可要喝一杯?&rdo;

&ldo;好。&rdo;百里春晴强扯了笑意，接过谢檀递来的酒杯，轻尝了一口。酒本应甜，此时却是苦涩无边，百里春晴握着酒杯，还是忍不住看向叶淳寻求答案。

叶淳避过百里春晴的目光，却是直直地望着谢檀：&ldo;如此一来，你准备如何?&rdo;

&ldo;我还能如何?&rdo;谢檀苦笑，眼眶通红，&ldo;抗旨不遵吗?然后再害更多人死去?&rdo;

&ldo;肖衍下了什么旨?难道……难道……&rdo;百里春晴将酒杯一下搁在桌上，酒洒出来，忙站了起来，&ldo;难道他要杀我们吗?他……他杀了那么多人……那外面那么多军士……他们……他们……&rdo;

&ldo;那只不过是杀鸡儆猴吧，&rdo;叶淳淡淡说道，&ldo;夫人也别急，皇上不会杀我们，只不过他要将军三日后履职禁军统领……依某揣测，如今他也知将军算是手握着整个南平的兵权，军士们皆是对将军忠心耿耿，要是想动将军分毫，恐怕更是引来动乱，所以退而避之，以礼相待，让将军在他眼皮子底下盯着，就可大大放心了。&rdo;

谢檀抬手拉住百里春晴的衣袖，百里春晴坐下身来，仍是放心不下，只看着谢檀双眸有雾，问道：&ldo;军师说的可是真的?&rdo;

&ldo;是真的，&rdo;谢檀用力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百里春晴的长发，&ldo;只是皇上他……&rdo;

顿了顿，心头泛起浓郁苦涩，才继续道：&ldo;皇上他还惦记着你，这可如何是好啊?&rdo;

百里春晴心头咯噔一跳。

&ldo;此举，不单是为了防着我兴起什么风浪吧，更是为了让你能近其身旁，近水楼台……&rdo;谢檀缓缓说着，停了半晌，才又言，&ldo;其实，皇上珍惜夫人……&rdo;

&ldo;那你呢?&rdo;百里春晴咬着唇，双眼泪涌，死死地拽住谢檀的手，好似要将所有力气都倾注上去。

&ldo;会比他更珍惜。&rdo;谢檀轻声，望着百里春晴笑了起来，又再揉了揉百里春晴的头发。

&ldo;咳咳咳咳……&rdo;叶淳轻咳了两声，&ldo;这些话，小两口回被窝里再说吧，老人家可不想听这些!&rdo;

百里春晴忙低下头，红了脸。

叶淳又顿了一下：&ldo;将军准备如何安排?&rdo;

谢檀脸上也浮出绯红，想了想才道：&ldo;让王福领军回边塞，与淳于书汇合，今后协淳于书戍守。我此前已答应了蒋策，让他带灵南回乡成亲，此后他要来我此处或是要回边塞，皆由他自行决定。至于你……&rdo;谢檀上下打量了叶淳，&ldo;你不是一直跟我嚷着也要回乡娶妇吗?我便准你告老还乡了。&rdo;

&ldo;不是吧，你就如此不顾念多年情谊，就这样放我走了?&rdo;叶淳一愣。

&ldo;正是顾念多年情谊，才放你走的。&rdo;谢檀抿嘴笑笑，将酒饮下肚。

&ldo;没良心的!&rdo;叶淳站起身来，忿忿道，&ldo;你俩给我出去，别在此处碍我眼了!滚滚滚!&rdo;

说着，连拖带拉地将谢檀和百里春晴轰出营帐，又向外丢出哀哀怨怨一句：&ldo;将军珍惜夫人，叶某也珍惜将军啊!你们这些年轻人怎能如此为人，尽伤老人家的心!&rdo;

谢檀牵住百里春晴，未回营帐，而是直接向那方才所见层层尸首的地方而去。

百里春晴觉得阴寒，紧紧地掐住谢檀的手臂，借着暗淡的天光，俯眼之下一片漆黑而不可见，但仍能感知那处是有千人尸首被简单粗暴地埋在了黄土之下。

从今往后，便无人再知晓他们的名字，也不过将来也是史鉴上一个记录，再被永远刻上了谋逆犯上的罪名。

谢檀松开百里春晴的手，向着那一片黑暗，双膝跪下，重重地磕下了头，一下一下，如接连不断的木鱼声敲起，回荡在凄冷之中。

百里春晴默念着次数，感到谢檀胸口的哽咽声已越变沉重，磕头的速度也渐缓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候，连自己都觉万分艰难苦痛，就见谢檀身子一歪，急忙蹲下身扶住他，忍不住掉下眼泪：&ldo;这怪不得你……&rdo;

&ldo;不怪我还怪谁啊?&rdo;谢檀泪流，半靠在百里春晴身上，&ldo;他们都是为了我才会如此，只可惜我这一条命都无法偿还……&rdo;又再想起肖仪临死前嘴角抹过的最后一丝笑，忍不住恸哭起来，头埋在百里春晴怀里。

而百里春晴感到原本浓烈的恐惧也顿时消散开来，双手只能抱住谢檀，任他在怀里流泪。

原本以为他戍边多年，生死都可早已置之度外，是能百毒不侵坚不可摧的，却何时又想过他也会脆弱如斯，如会一碰即碎。

脸颊上感到一丝微凉，抬眼望去，竟是漫天飞雪如花，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谢檀也顺着百里春晴的目光仰着空中，一行眼泪又再缓缓落下。

夜深，沿着浅浅雪迹执手而行，至了肖衍重嘱人在汴梁城外所建的百里氏厚葬处，高高堆砌的坟头上已经有了皑皑白雪，厚重夜色和苍白雪色交晖之下，石碑上所刻密密麻麻的名字依旧却可看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