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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第2页）

众人行礼毕，刘瑀上前揖手道，&ldo;启禀皇上，天象之变实乃非常可畏之事，近日朝中流言纷纷，京中亦有人心浮动。臣等以为，君臣不相亲而有隔阂这类传闻，是在诽谤主君，罪责却在臣工。故臣顿首恳请皇上，每日亲自召见臣等商议国事，万不可再假他人之手，使有心人越俎代庖过分干政。&rdo;

这话丝毫不避讳容与，可谁都知道当今朝堂之上，林容与堪称呼风唤雨，圣眷如此隆重，刘瑀还敢当着他的面这般劝谏，倒是一个有骨气有胆识之人。

沈徽和容与对视一眼，&ldo;朕知道了，然则厂臣是朕一手培养起来的，自朕即位，他一直是朕身边最亲信的人。从前，现在和将来，朕都信任他，你们见了他自当如同见了朕一般，有任何事都可以告诉他，厂臣绝不会对朕隐瞒你们的话。你们也当尽心为朕效力，至于天象一说，自会不攻而破。&rdo;

皇帝语气不重，却没有转圜余地，刘瑀听得出来，满心无奈，只得低声道是，旋即再道，&ldo;近日彭御史上疏，请求裁减京官俸银数目。皇上留中了他的折子未发，臣以为如今国库丰足，内帑充裕，不该过于苛减臣工薪俸。文臣犹可，武将们驻防京畿，时有戍边外放之需，既要为国尽忠效力，却有不能安顿内眷之后顾，若再行减俸，恐会引起不满，臣以为实在是大大的不妥。&rdo;

沈徽微微一笑，看向容与，示意他附耳过去。容与依言低头，便听他轻声笑道，&ldo;说得好听，把责任都推给武将，好像他乐得愿意减俸似的。你留中不发有什么想法？减还不是减？&rdo;

容与低声答他，&ldo;御史彭安一向不满朝廷任用内臣征税，对我更是厌恶已极，他上这道折子本就是要我为难，成与不成，自己都留个主动为朝廷分忧的好名声。刘瑀说的不错，国库充裕，不缺这笔钱，实在没必要减免这一项。&rdo;

沈徽听了狭促一笑，&ldo;这些人，隔三差五就找点事儿让你不痛快，你倒也能一直心平气和。&rdo;

说罢，他转顾刘瑀等人，&ldo;朕和厂臣的意思也是如此，京官俸银照旧，不必减免改动。&rdo;

刘瑀当即谢恩，待要再说话时，一旁的内阁辅臣，文渊阁大学士尹循吉忽然跪下叩首道，&ldo;万岁爷圣明！臣等今日已无要事面奏，请旨告退。皇上万岁万万岁。&rdo;

刘瑀一愣，脸上不免带出几分尴尬，又见众人都随着尹循吉叩首口称万岁，也只得轻叹一口气，俯身行下礼去。

&ldo;这尹阁老是个有眼色的，他素日里对你还算尊敬客气。&rdo;刘瑀等人走后，沈徽抿口茶徐徐笑道。

容与摆首说不然，&ldo;此人一贯明哲保身，不干己事绝不开口，外头人说起来，都笑称他是纸糊的阁老。&rdo;

&ldo;朕的文臣们都成了纸糊泥塑的了，满朝文武皆等着你一个人拿主意，是我信你不错，可这些人哪个不是藏在暗地里，等着把事情推给你，拿你错处，若是你得势，他们就乐得奉承，哪天你失了我的欢心，看他们还不活吞了你。&rdo;

这些事想多了，难免让人觉得郁郁心凉，容与闲闲一笑道，&ldo;所以我日夜祈求上苍，千万不要让我失宠于你才好。&rdo;

沈徽嗯了一声，眼含笑意，声调温和的戏谑道，&ldo;说不准，你如今学的这般贫嘴滑舌，我倒是很怀念，从前那个温顺谦恭的林容与。&rdo;

那日之后，林升和容与笑谈起，内臣们对尹循吉等人多有讽刺，偶尔见面也会戏弄他们，&ldo;素日总说皇上不待见你们，等到真召见了，怎么又都只会口呼万岁万万岁了？&rdo;

更有刻薄的，甚至给这届内阁辅臣们起了个形象的外号叫&ldo;万岁阁老&rdo;。

沈徽也觉得多见这些人殊无用处，依旧由容与代为处理日常政务。皇权集中，皇帝一言九鼎，下头人只好表现出俯首贴耳。容与明白这个道理，也怕长此以往朝廷官员锐气全无，正气匮乏，因向沈徽建言，借下一期会试时，当选出一些有心实干的人才来，为朝堂上树些新风气。

天授十八年伊始，万国来朝，皇帝在太和殿接见各国使节，随后设大宴。待九章之乐承平曲奏完，有安南使率众恭贺，&ldo;天启嘉祥，圣主中兴，民安物阜，国运隆昌，臣等恭祝皇上奉万年觞，胤祚无疆。吾皇万岁万万岁。&rdo;

群臣齐齐叩拜，大殿内外所有人皆伏身恭贺皇帝。容与侍立于御座之侧，自然少不得要撩袍屈膝，随众人一起拜倒。

岂料刚刚俯身下去，膝头未及触地，沈徽忽然伸手一把挽住他，目光如水，轻吐两字，不必。

容与一怔，趁他发愣之际，沈徽再次用力将人拉起，笑道，&ldo;你站在我身边就是。&rdo;

无奈起身，完全没料到沈徽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免去自己对他行叩拜大礼，容与在心里轻叹，这任性的人呐，到底难改天性里的大胆决绝，眼下集权在握，没有人敢再公开挑衅他的权威，越发给了他随心所欲的机会。

于是当群臣再度抬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皇帝含笑端坐受礼，所有人皆跪伏在地，唯有司礼监掌印林容与一人独立于御座旁，身姿挺拔不动如山，安然接受着所有人的参拜。

沈徽觉得既受用又得意，他就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他曾许下的心愿‐‐有朝一日，和林容与一起，并肩享受世人仰望，群臣钦畏，一同感受这煌煌盛世带来的无尚荣光。

第130章舆情

被爱人理解尊重，继而捧上如此显赫的位置，任何人都会觉得欣喜欣慰罢。然而一抹阴云浮上心头，容与站在哪里，没有惶恐不安，却又着难以言说的怅然。

时下的盛极荣光，已超越了身份所能承受，就算国朝宫府一体，就算林容与已是人尽皆知，人人默认的内相，但盛宠之下呢，只怕接下来就会是麻烦不断。

果然波谲云诡一触即发，这年上巳节过后，御马监秉笔梁明奉旨在湖广荆州一带征矿时，突遭当地百姓围攻驱逐，不久武昌、汉阳等地数百人围堵梁明于税厂内，百姓投石放火，殴打征税内宦，直到当地巡抚带兵驱逐，才使梁明暂时得以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