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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丹青拿出早刻好的收藏印，端端正正盖在卷首天款的位置。

画上一共三方印：落款矜的是小四方印，&ldo;仲卿&rdo;两个字，端方大气。山间留白处有一个豆瓣形闲章，用了甲骨文字体，刻的是两句诗：&ldo;四时鸣玉山，十年叶君然&rdo;，劲瘦峭拔，淋漓恣肆。当日承安初次见到完成的画卷，很为这方闲章震撼，不论内容还是刀法，都透着落尽繁华孑然独立的硬气和悲凉。

&ldo;那两方印章呢？&rdo;

&ldo;请照大哥帮忙磨掉了。&rdo;丹青指指一边的高几，&ldo;石头在那儿。这东西无论如何留不得的。&rdo;

&ldo;真可惜……什么时候，你也替我刻一方吧？&rdo;

丹青望望承安，把用完的收藏印放到盒子里，心里想着这个也得记着磨掉。

承安见他不答话，补一句：&ldo;润格单算，另有菲仪。&rdo;

丹青哈哈笑，又挠挠头：&ldo;唉，真想狠敲你一笔，可是偏不能收钱，收钱就算接私活了，要受罚的。什么时候得空了，刻一方送你罢。&rdo;

承安又看刚盖上的那个，道：&ldo;现在才用收藏印，也是为了显出时间的差异吧？&rdo;通常收藏印比作者印总要晚一些年，印泥的颜色，渗入纸张的程度，都是不一样的。

丹青摸着下巴：&ldo;孺子可教也。&rdo;

&ldo;侮蔑尊长，该当何罪！&rdo;承安&ldo;咚&rdo;的一个爆栗敲过去，脚下跟着往前跨了一步，恰好截住他的退路，把人圈在怀里，低下头在颈子上蜻蜓点水般轻吻。

&ldo;不如，咱们也来做几个霉点子……&rdo;承安在丹青耳边低语，满意的看着白皙的脖颈变成粉色，一把将他腾空抱起，放到贵妃榻上……丹青只觉得急风骤雨似的吻落在胸膛，刹那间星火燎原，烈焰焚身。

承安忽然在他胸前使劲咬了一口。&ldo;啊！……&rdo;痛……快……

最近，他……总是这样……

离完工的日子越来越近，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甜蜜。甜蜜得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每一次欢爱，都激烈异常，仿佛带着一股狠绝的意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狠绝，在承安身上表现得越来越明显。

&ldo;原来，他的决定从来就没有改变。他……只不过是用这样的方式……和我诀别……&rdo;丹青心里清明如镜，身子却迎了上去。

&ldo;真是狠心的人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rdo;

&ldo;不……我不恨他……&rdo;

为什么要恨呢？不过是无奈罢了。是他，手把手的领着自己步入灵与肉的极乐世界，给了自己那么多刻骨铭心的记忆，用最生动深入的方式让自己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

&ldo;他若发现我走了，只怕会把我当作天下最无情的人吧……还真是天生一对……&rdo;

一盆白芨水用完，又煎一盆，刷完画，又刷托画用的绫。转眼十多天过去，承安一边刷一边搂着丹青做了无数个&ldo;霉点子&rdo;。终于告一段落，丹青推开他：&ldo;下面就全得靠我自己了。&rdo;

为了把绫绷平，特地拿上好的杉木用矾胶泡过，做了一块同书案一般大小的贴板。现在，那裁好的水云绫就贴在上边。那么大的书案只有一个，已经放了画，贴板便委屈在地上。丹青半跪着检查，确定没有折痕，仔细到几乎每根丝都要端详一番。

好在贴绫的时候承安已经预见到这一刻，早着人把厅堂里铺上了丝毛地毯。丹青刚说声垫了地毯恐受力不匀，承安一声令下，立刻把毯子照着贴板的尺寸挖掉一块。对于这种王侯之家的奢侈作风，丹青撇撇嘴，不予置评。

取过大排笔，丹青对承安一点头：&ldo;浆来。&rdo;

&ldo;哪个？&rdo;

&ldo;甲。&rdo;

几上一排四个广口白瓷罐子，依次编号为&ldo;甲乙丙丁&rdo;，装着不同粘稠度的浆糊。可别小看这些浆糊，当初费了一大缸面粉，用清水反反复复淘去面筋，剩下的粉浆数次沉淀换水，最后按照粘稠的程度分装，才得了这几罐。王府里四个厨娘足足干了三天，直嚷着要加工钱。丹青往里头加了点黄连水，既能防蛀，又掩去了新调浆子的颜色。

承安把左手第一个罐子捧过去。丹青蘸了浆横着刷两遍，换个方向，开始直着刷。因为哪怕只是丝毫拖延，都可能导致先后硬度差异过大，出现厚薄不匀的状况，所以不敢稍有懈怠，一下紧接一下，手眼合一，稳如磐石。

为了干活利落，丹青只穿了束口的长裤和贴身小袄，袖口挽得高高。感觉到汗珠下来了，也不敢擦，转过脸冲承安龇牙一笑，承安便乐颠颠的奔过去，拿了热毛巾替他拭干，然后坐回椅子上托着脑袋有滋有味的拿眼睛吃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