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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青瓦飞檐临于山水之间,沿着庄园游廊往外望去,田野青翠无边无际,池畔垂柳依依,柔条拂水;不远处还有座四五层高的塔楼,登高凭栏远眺,想来便能将山川田野尽收眼底,还是美极了的。
引她们进来的门子是个熟人,正是闫七。他见到沈渺也喜得直搓手,笑道:“奴与沈娘子有缘,今儿客这般多,还能遇上沈娘子。”
他一路与沈渺搭话,走到半截,济哥儿便单独得跟另一个门子去会前头男客的宴席,闫七道:“九哥儿书院里的同窗都在一处,沈娘子不必担忧。”
沈渺与湘姐儿则继续往内走去,过了两道门,眼前豁然开朗,谢家这庄子真是另辟蹊径,后苑竟直与山野交错相通,迈过门,以为会见到庭院深深,没想到是“湖平秋水碧,桂棹木兰舟”——女眷们竟三三两两结伴,乘舟在水面上游玩。
方才刚下车时,她望着眼前的宅院,还在想,瞧着也不过是个比较大的四合院。此时,沈渺不免顿感汗颜,她真是狭隘了,如此看来这一整个山头加上下头那一大片麦田,只怕都是姓谢的。
看来此时庄园经济的根基并未完全被落榜生摧毁啊。沈渺尴尬地想。不过也是,真实的历史中,门阀士族最后的丧钟,其实敲响在靖康之变。
此时的大宋,历史车轮早已开上了十八弯的山路,沈渺早已无法与记忆中学过的历史相映照,有些差别也算正常。
湖边芦苇荡中,还泊着几只没坐满人的竹篷小舟,在闫七的指引中,沈渺拉着湘姐儿弯腰捡了其中一艘人最少的登舟而上,一抬头,才发现里头已坐了三个小娘子。
其中两个还挺眼熟。
瓜子脸的,还有那小圆脸的,好似都在铺子里见过。沈渺虽然不记得名字,但她确信,她们一定是来光顾过——小圆脸的手里,还捏着她定制的“人鱼棉花娃娃”,她甚至还给这小娃娃换了件宋制小衣衫,袖口领口都缀着米珠,好精细的活计啊。
小圆脸瞧见她进来,似乎震惊极了,也不知缘何如此?倒是那瓜子脸的见了她脸颊红扑扑地招呼了声:“沈娘子,好巧,快请坐。”
沈渺依言坐下来了,湘姐儿紧紧挨着她的腿坐,手里拉着她裙上垂落的飘带,平日里在巷子里当山大王的她出了门,乖巧得一声不吭。
舟上不算窄,竹篷绷成了个高高的拱形,五人中间摆了张小几,上头的漆木攒盒里正好放着她先前教会方厨子的蛋黄酥与曲奇饼干。
瓜子脸的小娘子还友好地用帕子垫着手,先取了两块来给湘姐儿:“你是沈娘子的妹妹么?那是不是该叫你沈二娘子?”
湘姐儿先抬眼看了看沈渺,见沈渺微微颔首,她才伸手拿了,还回头冲着瓜子脸小娘子甜甜一笑:“谢谢这位阿姊,我叫湘姐儿。”
瓜子脸小娘子顿时也笑了起来:“你很乖呢。比我妹妹乖多了。”
这时,那小圆脸小娘子才好似回过神来,也忙跟着与沈渺见礼。几人于是互通姓名,沈渺才知道原来这两位都算是熟人了,瓜子脸小娘子是冯家七娘,这小圆脸竟是九哥儿的嫡亲妹妹,谢十一娘。
谢十一娘又指着角落里一直眺望着水面的女娘与沈渺介绍道:“这是我姨母家的崔家大表姊,沈娘子唤她崔元娘便是了。”
沈渺跟着看过去,崔宛娘好似没有听见,只是神色淡淡地对着水面出神。
她削瘦入骨,面色比纸更白,身上穿着的衣裳都撑不起来了,显然是大病都还未愈的模样。她生得竟与谢家大娘子很像,都是英气十足的模样,但因似乎病了,那英气便破碎无望了一般,眉目间拢着淡淡的死气。
她不理会人,沈渺便也没说话。刚上船时,沈渺还因瞥见她生得像谢家大娘子,以为她才是谢家的姑娘呢,没想到是表姑娘。
十一娘还帮着圆场:“我崔家阿姊身子不好,沈娘子别见怪。”
沈渺自然道不会。
谢十一娘望了望沈娘子身上那件青碧色的褙子,又望向崔宛娘,心里都快搅成一团乱麻了,偏生这里头唯有她知晓,她满肚子惊涛骇浪,无人能诉说。
沈渺不知谢十一娘在想什么,微风拂面,她很快享受了起来。
尤其冯七娘很爱与她谈话,倒叫沈渺有些惊讶,她本来以为自己这样的升斗小民,进了这样的地方,与这些高门贵女会说不到一块儿去,没想到冯七娘先夸她的汤饼好吃,又说起她爹冯博士吃了她的烤鱼念念不忘,每日都谴仆从前去买,后来……
“沈娘子前两日不是还办了节庆庆典么?阿爹还命冯六存了八十条鱼,摇签摇了个够,中了好几个绢人呢,全送回家赠给我们这些做女儿的了。”
沈渺眨眨眼,破案了,原来那两日的榜一大哥是冯家郎君身边的仆役!她说这一掷千金的行事风格,怎的令她如此熟悉呢,原来是你们冯家。
那便不奇怪了。
在舟上吹吹风、吃吃点心、喝喝茶,沈渺还听见远处有丝竹之声,像鸟儿的羽翅轻轻点在水面上一般,和着风送来,叫人惬意得很。
湘姐儿闷头吃蛋黄酥,沈渺自打忙起来以后很少再做,今日在这里吃上了,且滋味与阿姊做得好生相像,她吃得那叫一个两眼发亮、如获至宝,嘴边都是脆皮碎屑。
谢十一娘纠结到一半,瞥见湘姐儿那满足无比的吃相,忍不住也伸手拿了个来吃。今日方厨子做来的蛋黄酥口味有三四种,一种是红豆沙的,另一种是莲蓉的,莲蓉是采摘了庄子上最鲜嫩的莲子制成,去芯、蒸煮、研磨后,再加入糖、油等熬制而成,吃起来细腻、还带有莲子的清香。
另外还有抹茶味的、肉松芋泥味,听闻这些都是沈娘子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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