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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深水之下（第1页）

入夜，扬州府衙，同知厅内堂。

程东垂手侍立，额头渗着冷汗。

他事无巨细地将揽月舫的冲突、桑承泽的跋扈、蒋方正的介入以及最终和解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薛淮。

堂内除了坐在案后的薛淮，...

朔州城外，黑水河畔的风裹挟着霜雪，吹得战旗猎猎作响。李昭立于城头，披甲执剑，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北方地平线。五十里外，烟尘滚滚，蹄声如雷，狄军前锋已逼近朔州腹地。那面黄底黑字的大旗在风中翻卷，“诛沈屠城，血债血偿”八字刺目惊心，仿佛要撕裂这苍茫天地。

他身后，赵破虏正召集诸将议事。六镇兵马已按“雪夜九策”紧急集结，烽火台尽数点燃，狼烟直冲云霄。朔州虽为旧城，但经沈砚多年经营，城墙加固，粮草充足，更有地道暗渠连通内外，易守难攻。然而敌众我寡，十万狄骑压境，若无中枢调度、援军接应，单凭一城之力，终究难撑太久。

“燕七带来的虎符确系真品。”参军崔元朗捧着铜符低声道，“背面八字印文与相国亲笔一致，且有鹰扬营密令为证。我们可依第七策行事。”

赵破虏冷哼一声：“等什么中枢？朝廷那些人，平日争权夺利一个比一个快，到了紧要关头，怕是连奏折都还没写完。沈相临走前就把后手布好了??今日，就以‘便宜行事’之权，调兵遣将！”

李昭点头：“传令下去：第一，关闭四门，吊桥收起，全城戒严；第二，命百姓迁入地下避难所，妇孺优先；第三，派出三队斥候，沿黑水河南北百里巡查敌情，务必摸清主力动向；第四，点燃所有烽燧，向邻近诸镇求援。”

话音未落，忽听西南方传来马蹄急响。一名斥候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冲上城楼，手中紧攥半截断旗，嘶声喊道：“将军！不好了！云州……云州失守了！狄军分兵突袭，一夜之间破城三座，百姓遭屠戮者不下五千！他们……他们在城墙上用鲜血写下‘沈氏祖坟，寸草不留’！”

众人皆惊。赵破虏猛地拔刀劈断旗杆，怒吼：“兀烈虽死，其子承业竟敢如此猖狂！此仇不报，我赵破虏提头来见！”

李昭却沉吟不语。片刻后，他缓缓开口：“不对。云州防线坚固，驻军三千，岂能一夜沦陷？除非……有人里应外合。”

“你是说？”崔元朗瞳孔一缩。

“朝中细作。”李昭眼神冰冷，“高福海虽伏法，但他背后之人尚未现身。这封幽州急报中提到‘官吏暗通敌国’，如今看来，并非虚言。有人在为我们制造混乱，逼沈相回京自保，从而瓦解北境军心。”

赵破虏咬牙：“那就让他们看看，没了沈相，朔州照样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当夜，朔州城内灯火通明。刘三拄拐巡街，监督百姓转移。他在一处巷口停下，望着墙上斑驳的“忠勇可嘉”四字匾额??那是当年沈砚亲自题赠给阵亡士卒之家的。老人喃喃道：“相国啊，您教我们‘以静制动，以弱制强’，今夜，咱们就试试这招灵不灵。”

与此同时，鹰扬营押送高福海至刑部大狱的消息震动朝野。裴?在府中踱步良久，终是提笔写下一封密信，藏于蜡丸之中，命心腹仆从连夜送往洛阳方向。然而那人刚出城门，便被潜伏已久的锦衣卫截获。陈砚舟亲自审讯，撬开蜡丸，只见其中赫然写着：“裕王殿下：内廷已除，沈某势孤，时机将至，请速联络北狄，共举大事。”

他冷笑一声：“果然不出先生所料。”

次日五更，政事堂灯火通明。沈砚端坐主位，面前摊开北境舆图。八百里加急文书一字排开，各地军报纷至沓来。萧景渊亦亲临现场，面色凝重。

“陛下不必忧心。”沈砚语气平静，“狄军来得快，但未必打得赢。他们打着复仇旗号，实则急于速战速决。一旦拖延时日，粮草不继，士气必衰。而我军据险而守，又有‘雪夜九策’为纲，足以周旋。”

户部尚书颤声问道：“可……可若敌军真如传言般有十万之众，我北境六镇合计不过四万兵马，如何抵挡？”

沈砚淡淡道：“兵不在多，在精；将在谋，不在勇。我已下令，命陇右节度使调两万骑兵东进，取道阴山小径，绕至狄军侧翼；另遣江淮水师溯黄河而上，运粮十万石至雁门关，保障后勤。同时，启用‘青萍计划’。”

“青萍计划？”群臣愕然。

沈砚眸光微闪：“三年前，我在北境设立三十处秘密驿站，招募流民、商旅、猎户组成情报网，专司刺探敌情、散布谣言。如今，该让他们发挥作用了。”

他转向陈砚舟：“即刻传令：放出风声，称沈某已亲率禁军十万北上，三日后抵达朔州；又言狄军内部粮草短缺，阿史那承业与其叔父争权，或将内讧。务必要让敌人疑神疑鬼，不敢轻进。”

萧景渊恍然大悟：“这是……以虚击实？”

“正是。”沈砚唇角微扬，“恐惧，永远比刀剑更致命。”

会议结束，沈砚并未归府，而是登上皇城角楼，远眺北方。寒风吹动他的袍袖，宛如孤鹤临渊。陈砚舟悄然走近，低声道：“裕王那边已有动作，裴?的密使已被控制，但他本人尚不知情。您打算何时动手？”

“不急。”沈砚负手而立，“蛇不出洞，怎知毒牙在何处？我要让他自己跳出来。只要他在洛阳有任何异动??哪怕只是写一封信??便是谋逆铁证。”

陈砚舟沉默片刻，忽问：“若您回北境，京城怎么办？陛下年轻，根基未稳，若您一走，只怕……”

“所以我不会走。”沈砚转身，目光深邃，“我会留下一道影子，去前线督战。真正的我，仍坐镇中枢，掌控全局。”

“影子？”

“赵破虏的弟弟，赵破军。”沈砚缓缓道，“他容貌与兄长七分相似，又曾在边军任职，熟知军务。我已命人将其从岭南召回，假扮赵破虏随军出征。对外宣称我亲赴朔州，实则遥控指挥。这样一来，既能激励士气，又能牵制敌人注意力。”

陈砚舟心头震撼，久久不能言语。他终于明白，为何天下人称沈砚为“卧龙再世”。此人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风云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