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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任务（第2页）

翌晨，她在问言居外立碑，上书三字：

>**听世间**

并宣布从此开放“五感试炼”：凡愿放弃语言三日者，可入居修行，尝试以嗅觉辨史、以触觉读诗、以味觉悟理。第一批参与者中，有一位聋哑书生，他在第三日清晨突然冲到溪边，用手掬水狂饮，继而痛哭失声。旁人不解，他却以手语比划：“我尝到了……三百年前一位诗人投江时的泪水！苦中带腥，还有……一丝不甘！”

消息传出，震动学林。

宁淑闻讯，自西域归来，在寒玉匣之外加铸一层琉璃，使其透明可见，却仍不可开启。她将匣子置于江南书院最高塔楼，题曰：“**待破之言**”。每年秋分，学子们列队绕行，不得触碰，只能凝视其中泛黄纸页，想象那未刊之论究竟能掀起何等波澜。

她说：“有些话，必须等到足够勇敢的时代才能听见。”

雷劫此时已白发苍苍，行走江湖时不再佩刀，腰间只挂一只陶埙。他游历各地，专寻那些被官方驱逐的思想残篇，将其谱成乐曲，在荒村野店吹奏。有人说他疯了，他只淡淡道：“文字会被烧，声音却能藏进风里。”某夜，他在一座废庙吹奏《性灵集》残章，曲至悲处，梁上积尘簌簌而落，竟在地面拼出几个模糊字样：“**我存在过**。”

沈抱石则带着一群年轻弟子重返漠北，在“默言境”外围开辟“新明辨院”。这里不教经典，不设师徒，所有人皆以非语言方式提出问题、回应观点。有人以棋局论政，黑白子落，胜负即理；有人以茶道演变法，一道茶汤煎煮过程，暗喻渐进与突变之争；更有女子以织锦传思，经纬交织之间，展现性别、权力与秩序的复杂纠缠。

他们称之为“**无言之辩**”。

十年后，这片土地竟生长出一种奇异植物，叶片形状酷似螺旋文字，当地人唤作“思叶”。采之泡茶，饮者常做奇梦，梦见自己用身体说话、用眼神写诗、用心跳签署契约。医者研究发现，此物并无毒性，反而有助于缓解心疾??似乎当人学会以别的方式表达自我，体内淤塞也随之化解。

而在东海之滨，那位曾收藏儿子残卷的渔夫寿终正寝。临终前，他将一生收集的落榜文章缝入一张巨网，投入深海。渔民传说，每逢雷雨之夜，海底便会浮现一片幽蓝光影，如同万千文字在水中游动，宛若另一座倒悬之城。

孩子们说，那是“**沉默者的图书馆**”。

大陆最南端，顾怀素寿至百岁，临终前召集弟子，问：“何谓无字塾之宗旨？”

弟子答：“去言返真。”

他摇头。

再问：“破形见性？”

仍摇头。

最后一童怯声道：“是不是……让我们记住，**不会说话的生命，也有权利被理解**？”

老人微笑颔首，安然离世。

其墓不立碑，唯有一面光滑岩壁，每年春分，朝阳斜照，石面反射出整个山谷的影像??山河草木，飞禽走兽，悉数“在场”。人们说，这就是他的遗言。

时光流转，又逢科举大典。

这一届试题更为惊人：考生入场后发现，考场竟是一座巨大迷宫，墙壁由无数破碎典籍粘贴而成，地面铺满撕毁的诏书，头顶悬挂着焚余的旗帜。主考官宣谕：“本届‘文道试’，任务唯有两项：第一，在迷宫中找到出口；第二，证明你走过的路，值得他人追随。”

有人试图背诵《正道昭文》破障，却发现经文在此失效；有人妄图暴力拆墙，反被困于循环甬道；直到第七日，一名盲女手持竹杖走入，她不辨方向，却以耳听风、以足感震、以手抚纸，最终在一堵墙前停下，轻抚某处焦痕，低声说：“这里，曾有一个名字被抹去。我听见了它的哭泣。”

墙面应声裂开，露出通路。

她未急于离开，反而盘坐原地，从怀中取出一支骨笛，吹奏起一段无人知晓的旋律。渐渐地，迷宫各处传来回应??有拍掌者，有踏足者，有撕纸为节者，甚至有老鼠啃咬木柱打出节奏。八方之声汇流，竟形成一首完整的交响。

当她终于走出迷宫时，身后整座建筑轰然倒塌，化为灰烬。而在废墟中央，赫然升起一行由烟尘凝聚的文字：

>“**道路本身，即是答案。**”

她被授予“文枢真人”称号，却婉拒受封，只留下一句话：“我不是赢家，我只是选择了不同的行走方式。”

这句话后来被刻在千声阁入口，与薛向的绝笔遥相呼应。

岁月悠悠，文明如河。

曾经被视为“魔头”的堕文信徒，如今有了后代，他们不再仇恨，也不复骄矜，只是默默守护祖先遗留的残卷，并主动将其送入百家讲席研讨。有学者考证发现，所谓“堕文”，实为一种高度压缩的信息载体，需特定心境方可解码，普通人强行阅读，极易陷入思维混乱。于是定论：“非邪非正，唯器不同。”

同样，当年被尊为“救世之文”的《正道昭文》，也被列入“危险文献”目录，附注警告：“长期单一依赖，可能导致思想免疫力下降。”

人类终于学会，不以立场判是非，而以生态观文明。

某年冬，大雪封山，昆仑碑林迎来一位神秘访客。他不刻碑，不留言，只是在那块“待续”空碑前站了一整夜。守碑人清晨发现，碑面依旧空白，但周围积雪却自动排列成一圈环形符号，形似星辰运行轨迹，又似某种心跳波纹。

无人能解。

唯有云梦看到后，喃喃道：“这是哥哥最后想说的话……关于生命与文字的本质联系。”

她命人将此象拓印下来，藏入问言居密室，并立下遗训：“此图不解最好。一旦能解，说明世人已准备好迎接下一个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