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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章 历史政治最严厉的父亲（第2页）

柳七忽然指着石像底座，那里刻着一行小字：“吾女阿绣，生于贞元九年，卒于贞元十三年。以身为引，启釉之源。”

小禾猛地想起江南破庙中那位老妪。阿绣！那个被报称死于瘟疫的女儿！难道她并非普通童女，而是第一代“声材”实验品？而这石像，竟是母亲为纪念女儿所立？

她正欲进一步勘察，地面骤然震动。“言枢”琉璃片自行升起，悬浮空中，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

画面中，一名年轻男子身穿东宫袍服，跪在先帝面前，痛哭陈情：“父皇！西南‘哑誓族’献上的‘静魂釉’虽可平息纷争，但它会吃掉人的灵魂！今日封一人之口，明日便封万人之喉！儿臣恳请废除此术！”

先帝冷笑：“你懂什么？天下最难治的不是乱政，是乱心。朕要的不是万民欢呼，是万籁归寂。”

男子仰天长叹：“既然如此，儿臣只能另寻出路。”随即转身离去。

影像戛然而止。紧接着，新的画面浮现：同一男子乘船出海，身边跟着两名黑衣人，怀里抱着一只青铜匣。海上风暴突至，战船追击而来。最后一幕，是他将青铜匣投入深渊，高喊：“只要‘舌芯’不灭，真相终将归来！”

“原来如此……”小禾喃喃道，“太子根本没有背叛江山，他是在逃离一场集体疯狂。他带走的不是叛国证据，而是阻止灾难继续的最后希望。”

正当众人震撼之际，石像双目突然睁开，竟是活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缓缓从雕像内部走出，身上穿着早已绝迹的“净语师”最高阶服饰，但面具破碎，露出一张布满釉斑的脸。

“我是林知微。”她说，声音沙哑却清晰，“当年西南之行，我并非被迫参与，而是主动加入‘静渊局’，只为查明真相。我发现‘静魂釉’的原料，必须取自纯洁童女临死前的最后一声呐喊。而第一个牺牲者，就是我的妹妹??阿绣。”

她指向石像，泪水滑过釉化的脸颊：“我上报朝廷，却被陈德全截获。他割去我的舌头，却留我一命，让我亲眼见证这项技术如何蔓延全国。我假装顺从，暗中记录每一笔交易、每一次献祭。最终，我把所有证据刻入‘言枢’，托付给太子。”

“那你为何一直躲在这里？”柳七问。

“因为我被种下了‘静魂印’。”林知微苦笑，“一旦离开此岛百里，大脑就会崩解。唯有这座由‘声材’怨念凝聚的岛屿，能维持我的意识稳定。我等了三十年，终于等到铃声响起，等到你们找到这里。”

她颤巍巍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晶体，形如舌状：“这是‘舌芯’复制品，原件已在海难中损毁。但它仍能激活所有‘静魂釉’制品中的隐藏程序??不是为了控制，而是为了释放。”

“释放什么？”

“被吞噬的声音。”

数日后，船队返航。新帝亲自迎接，听罢全貌，久久不语。最终，他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实施“解釉计划”：凡持有“静魂釉”器物者，自愿交出者免罪，并赐米五石；隐瞒不报者，一经发现，全家流放北疆。

同时，“言枢”被安置于钟楼地宫，与“留声镜”系统连接。每月朔望之夜，启动一次“回声净化仪式”。届时，所有曾受“静魂釉”影响的器物残片集中焚烧，灰烬撒入护城河，而“言枢”则将其中封存的声音逐一释放，化作风中呢喃，飘向四方。

奇迹接连发生。

一名因长期使用御赐茶盏而变得冷漠无情的老尚书，在听到亡妻声音重现于庭院槐树下后，当场痛哭失声，辞职归乡。

西北边陲，一群老兵围坐在篝火旁，突然齐声唱起一首从未学过的战歌??那是他们失踪战友临终前所哼的旋律，如今借由陶片裂痕中的微光传递回来。

最令人动容的是，那位曾在医馆练习发声的“哑誓族”女子，终于完整说出一句话：“娘，我回来了。”话音落下，千里之外破庙中的老妪猛然抬头，嘴角绽开笑容，安详离世。

然而，黑暗并未完全退去。

某夜，皇宫内侍发现新帝独坐乾清宫，面前摆放着那半块碎玉，釉珠静静发光。他手中握着一封密信，来自西域细作：近日边境发现一支神秘商队，专收“静魂釉”残片，首领蒙面，左手指缺一节??正是当年陈德全的标志性伤痕。

小禾得知后，立即加强京畿防务，并派遣“深渊使者”潜入西域查探。三个月后，密报传来：那支商队实为残余“净语师”重组的“回音教”，宣称“真正的秩序始于绝对寂静”，已在龟兹、于阗等地建立地下窑厂，试图重启“采声工程”。

更可怕的是，他们在沙漠深处挖出一口古井，井底埋藏着一块黑色石碑，上面用失传文字写着：“当第九百九十九颗心化为陶，天地将迎来终极静默。”

小禾明白，这场战争远未结束。制度可以废除，技术可以销毁，但人心对安宁的渴望，往往比对真相的追求更为顽固。只要还有人愿意用沉默换取安稳，就会有人甘当刽子手。

但她也看到了希望。

每年雪季，钟楼下依旧站着不同的平民代表。去年是个盲童，靠触摸钟身震动判断时机；今年是个老兵，用拐杖敲击地面计数；明年，据说将轮到一名曾参与烧制“静魂釉”的老窑工。

而小禾，在每一个第七响响起的瞬间，都会闭眼聆听。她听见的不只是钟声，还有无数交织的声音：哭泣、欢笑、咒骂、歌唱、呐喊、低语……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

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江山之声。

春雷乍起，新芽破土。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一块废弃的“静魂釉”碎片悄然裂开，从中钻出一株淡紫色的小花，花瓣边缘泛着微弱的光，像是某个遥远灵魂，终于学会了微笑。